“信是真的,也的確是挑撥離間之計!”王文佐道。

“這是什麼意思?”沈法僧愣住了。

“新羅人的確揹著我們寫信招誘高句麗將領,這些信也是高句麗人故意丟給我們,挑撥我們和新羅的關係!這兩個都是真的!”

“這新羅狗!和高句麗賊子還真是絕配!”沈法僧低聲罵道。

“國家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王文佐冷笑了一聲:“新羅人當初與我大唐結盟,是為了應付百濟高句麗和倭人的圍攻,如今形勢已變,原有的盟約自然也就難以維持下去了!”

“三郎,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崔弘度問道:“眼下前有狼後有虎,若是前後夾擊,那可就不秒了!”

“常之,你以為呢?”王文佐並沒有直接回答,轉而問崔弘度道。

“屬下以為新羅人背盟的可能性倒是不大!”黑齒常之道:“否則高句麗人肯定會想辦法隱瞞這一切,到時候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又何必把信箋故意丟給我們?”

“不錯!”王文佐點了點頭:“應該是這樣的,新羅人確實暗懷心思,想要拉攏高句麗人,但還不至於背盟;而高句麗人想要利用這個來離間我們和新羅人,然後乘機取利!兩邊各懷心事,各有各的打算!”

“不錯,多半是這樣的!”崔弘度點了點頭:“只有這樣才說得通!”

“那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要不要防備新羅人呢?”沈法僧問道。

“當然要防備!”王文佐笑道:“新羅人背盟背後捅我們一刀的確不太可能,但若是我們遭到高句麗人猛攻,他們救援遲緩,坐視我們完蛋卻是完全有可能的,說到底,當初我們在泗沘城被百濟叛軍圍攻的時候他們不就是這麼做的,即便到了事後也很難怪到他們頭上,畢竟他們完全可以說自己也在拼命抵禦高句麗人的猛攻,無力馳援!”

王文佐這番話引起了一片贊同聲,帳內的大多數人都親身經歷過當初的苦戰,他們可不會忘記泗沘城內幾十文錢一隻的老鼠是什麼滋味。

“這次新羅人的大將是金仁問,他與大都督您可是刎頸之交!”伊吉連博德插話道。

“仁壽兄的確與我相交莫逆,但關鍵時候他未必能使喚得動那些新羅將領!”王文佐道:“無論是金庾信還是金法敏,對仁壽兄都不信任,不會不在軍中預作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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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了王文佐的預判,從次日清晨開始,高句麗人的靺鞨騎兵在唐軍兩側和前面活動的頻率大大提高,甚至在唐軍的後方,也發現了高句麗輕騎兵活動的跡象,面對高句麗輕騎兵的壓迫,王文佐不得不下令讓己方的斥候縮小活動範圍,並迅速派出信使前往新羅營地,告知其敵軍的動向,並要求新羅人派出援兵或者向己方靠攏。而很快信使就帶來了新羅人的迴音——新羅人自稱在他們的右翼也發現了大批高句麗軍隊的動向,聲稱無法抽出多餘的兵力馳援,並要求唐軍向己方靠攏。

“這些新羅狗,果然被大都督猜中了!”沈法僧眼睛氣的通紅:“我軍有那麼多步兵,在敵軍三面包圍下,放棄營壘撤退,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是呀,僅僅是斥候發現的高句麗騎兵就有不下千騎,在後方還有大片的行軍揚塵,算下來至少有五六萬人!其中肯定有具裝甲騎,我軍如果出營,還在半路上只怕就會陷入重圍了!”

“他們有五萬人,還說遭遇高句麗人大軍,無力馳援,那我們這裡面對的是什麼?都是鬼魂嗎?”

“罷了,不要說這些沒用的話了!”王文佐喝住了手下的抱怨,新羅人的反應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仔細將高句麗人的回書仔細看了一遍,果然沒有看到金仁問熟悉的筆跡,便將其收入袖中:“這種事情歸根結底還是得靠我們自己,讓各軍加固營壘,我軍甲仗堅利,上下一心,賊兵雖眾,卻也未必能勝過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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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羅營地。

“你們這是抗命、亂軍!”金仁問氣的臉色發紫:“明明有唐軍使者前來,你們為什麼不稟告我?還有,為何直接拒絕出兵救援?你難道不知道唐與新羅乃是盟約之國?唐乃是新羅的父母之邦?”

“大角幹恕罪!”金欽純恭謹的向金仁問下拜:“不過這些都是大王和家兄臨別前的叮囑,屬下也是照命行事!”

“大王和庾信公的叮囑?”金仁問臉色微變:“你休得胡言,大王和庾信公讓你不救援唐軍?讓你不讓唐人的使者見我?”

“大王和家兄的確沒有說這樣的話,但是他們臨別前說過,新羅乃是小國,戶口寡少,不要說和大唐,就連高句麗也比不過。這次的五萬大軍便是國家的本錢,若是損失太大,便是十年二十年也難以恢復。所以這次出兵,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這點本錢。”

“就因為這個你就拒絕了唐軍的求援?”金仁問怒道:“你難道不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如果唐軍白了,我軍難道可以獨存?”

“家兄還說了,假如唐軍受挫,我軍便以精兵斷後,徐徐而退,高句麗人北臨唐軍大軍,決計不敢以大軍窮追,必能保全大眾!”

“你——!”金仁問被氣了個半死,金庾信這話倒是沒錯,李績攻破新城之後,高句麗的主要力量都集中在北線,肯定不敢長驅直入新羅腹地,與新羅人進行持久戰,能把南線唐軍和新羅軍趕出己方疆土就知足了。

“家兄最後還叮囑了,只要大角幹您以國事為重,我等都必須恭謹行事,決不能對您有半點失禮!如若不然,自然有軍法從事!即便是兄弟之親,也不會寬縱!”金欽純道。

金仁問冷哼了一聲,他當然知道金欽純的言外之意——如果自己不以新羅國事為重,那就算自己是大王的親兄弟,也不會寬縱,而行刑之人便是面前這個恭謹跪在地上的金欽純了。他正想說幾句嘲諷的話,外間突然傳來一陣狂野的號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