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鑾殿修繕之後,較從前更為華麗壯闊,阮雪音一直覺得,這是顧星朗內心某些改變的開始。

因她這幾日都宿在挽瀾殿,他夜裡也在鳴鑾殿處理政事,自是為不讓她聽見任何事。

高大殿門外禁衛的數目顯著增多,且都是生面孔,見她來,齊齊拜,統領之人便進去通稟。

私底下阮雪音進出這宮裡大部分殿宇都是無須通稟的,包括鳴鑾殿,顯然這些人不諳此規矩,她也不為難他們,站在門檻外等。

滌硯很快出來,迎她進去,“君上還在等一個奏報,就快回挽瀾殿了,殿下何須跑這一趟。”

阮雪音跟著他往偏殿走,“正巧送完寧王出宮,路過,就來看看。”

顧星朗伏案在闊大偏殿深處,通身玉白被明光耀得格外璀璨,臉卻因半埋著顯得晦暗,莫名教人膽寒,不敢隨便出聲。

滌硯就張了張嘴,卻沒吐出半個字來。阮雪音自上前拜,“君上萬安。”

顧星朗方抬眼,第一瞬依然面如寒霜,看見她的臉和眼,方消減霜意,露出微笑,“接我來了?”

阮雪音也笑,“是。看完長姐,送完七哥,不想獨自回去,乾脆來等你一起。”

“快了。你去那頭偏殿坐會兒,吃點東西,我這頭結束了,便來尋你。”

“臣妾有事想稟。”阮雪音這般說,餘光掃滌硯。

顧星朗很不顯地蹙了下眉,示意滌硯退。

“何事需要在這裡稟?”

若非政事,大可以遲些回挽瀾殿說;鳴鑾殿稟事,多半是政事,而兩人之間有言在先。

“君上近來在舉國抓人?”她有意沒用誅殺之詞。

那張臉,埋著頭時晦暗,抬起來又太亮了。阮雪音依然有些看不清他神情,分明夜夜同寢,此刻卻覺陌生。

“朕以為那日已經約定得很清楚。”

“君上不可。”阮雪音飛快道,跪下行了個大禮,“事態至此,確實不能輕易了結,但百姓家所謂證據,許多都是栽贓,此一項,淳風甚至在城中當著朝野上下明言過。公主都曉得的道理,國君卻置若罔聞,以此為準則論罪量刑,豈非草菅人命?”

“放肆。”

草菅人命四字是用得重了。“臣妾失儀。但——”

“你先回去。”顧星朗低頭不再看她。

這時候是不能鬧的,尤其是自己,無論如何得站在他這側。阮雪音想著夜裡回去枕邊再言,或許說得通些,也不執拗,再次行禮,轉身出去。

未走遠,聽見他喚滌硯。

“去查,誰對皇后說了什麼,查出來,依令處置。”

“是。敢問君上,依令的意思——”

“傳令時你不在?”

“是,是,臣明白,這便去辦。”

阮雪音聽在耳中,只覺手腳發涼。滌硯的腳步聲近,見她還沒走出去,待要引路,阮雪音問:

“依令處置,是如何處置?”

其實宮門內那兩名兵士已經告訴她了,她卻非要再確認一遍。

滌硯面露難色,“殿下——”

阮雪音返身便往偏殿去。

“殿下!”滌硯急得大喊,又不能上手攔,原地直拍大腿,“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