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璽侍奉在側,聽她這般說,以為要回折雪殿。阮雪音卻轉了身,熟門熟路直往御書房去。

珮夫人常日在書房陪伴君上,挽瀾殿宮人都很習慣,紀晚苓自也知道,還是為此畫面挑了挑眉。

阮雪音向來知分寸從不恃寵。以前這種狀況,她會回折雪殿,至少不會去相距正殿不到一里路的書房坐等——走得疲累,想歇會兒,她是這麼說,卻實在很像盯梢。

也是。紀晚苓這般想,笑笑往外去。顧星朗給了她任性的全部資格,她不高興,偏要在御書房,沒人管得了。

阮雪音是有些不高興的。更多確因累,挺著肚子走了一大圈,回折雪殿又遠,晚上還要宮宴,無謂折騰。

就地歇息不可能去寢殿,只能在御書房,那裡有她的軟榻。但進屋之後她仍覺出來不妥——平時顧星朗有事留她呆這裡說得過去,一個嬪御單獨進國君書房卻有違規制。

“將軟榻搬去露臺吧。”遂道。不在屋內就不會亂看亂翻,好歹避嫌些。

“露臺冷吧,夫人——”

“大白天的,也還未入冬,太陽照著無妨。”

近黃昏了,日光不暖。但云璽知她脾氣更會看眼色,不再勸,命宮人們利索佈置了,安靜陪她在露臺聽秋風卷梧桐。

大片金黃的葉潑灑,時有二三留在阮雪音裙襬間,雲璽覺得好看,也不伸手拍。阮雪音榻上歪了會兒,根本不可能睡著,八個月的身子頗沉墜,孩子亦更活潑,一個躺勢多維持會兒都嫌累。

她篤定自己心煩因身孕沒睡好,壓下情緒冷靜想了想,不得不承認段惜潤的架勢和方才局面有點兒讓人生氣。

顧星朗竟沒辦法,她要單獨談話就單獨談話,屏退所有人。

——自然沒辦法,人家是國君,要議邦交事。這國君位還是她幫她謀下的。

她分明曉得計較這些無用更沒必要。但許是有孕吧,身體波動引心緒起伏,她平和不了,撐起來托腮盯落葉,試圖禪定。

梧桐大葉滿庭翩,前庭最多,簌簌落在滌硯跟前。

正殿門開著,國君殿內談話。他聽不見內容,只餘光注意到兩人都站著——為茶宴,裡間佈置很花了心思,且是照有家眷的情形安排的,國君都在上座——此時只他二人,自不好穿過層層鮮花桌擺端坐過去,有些滑稽,也很尷尬。

但這樣就不尷尬麼?

顧星朗覺得有一點,兩次道坐下說。

是段惜潤婉拒,道沒幾句話,來日方長確可慢慢聊,這會兒只想問明一事。

“競庭歌同我說,你要完成顧祁統青川,又不願廣徵戰,只有蠶食一策。現下對白國,便是蠶食之策,我是你的橋。”

一年來書信往返,二人對話早與昔年君妃不同。顧星朗極明白,面對面聽又瞧她神色,還是頗覺刮目。

他沒回應。

段惜潤上前一步,“還請祁君如實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