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眾人觀感,先輩們謀局與青川格局息息相關。

照四人推演,百鳥朝鳳箏是青金塗料線索上一環。

顧星朗說哪怕為國之爭鬥,這些事也是要弄清楚的。

阮雪音說如果還有比報家國仇怨更重要的事,以她對老師經年瞭解,只能是天下理想。

競庭歌暫想不出謎團們與天下理想有何關係。但她此來韻水的兩個目標——予段惜潤考慮時局的新思路,以百鳥朝鳳箏為繩頭往下摸——前者差不多了,後者該提上議程。

“祁君也不止一次在信中問及。”段惜潤望江上神燈,“鳳箏就在卻非殿內,他每提一次,我都拿出來看,儘可能查了過往有關此箏的所有記載,又以養護重寶為由叫工匠繡娘們過來,詢問那些青金顏彩來路。”

競庭歌倒不知顧星朗已推進了這麼多。

“從前在祁宮放它時我就對珮姐姐說過,這箏究竟傳了一百年兩百年還是更久,是兆國就傳下來的還是段氏之物,都無確切說法。那青金塗料便更無人識。從前以為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不曾問過父君,如今想問是不能了,母后就更不曉得。”

“我與阮雪音的老師,是兆人,程家女兒,你知道吧。”

“去冬之後,天下皆知。”

競庭歌點頭,“我們在尋跡一些舊事,先輩的事,如今看來,四國皆有蹤跡。白國關竅便在此箏。”

夜色降落,江邊燃放神燈的百姓多起來。黃黃紅紅的火焰透紙或絹帛泛暖光,掛去高天,與星子漸列,融成一幅燦景。

“白國與三國之不同,首在氣候時節,然後是風俗譬如一年到頭喜放神燈。其他的,”段惜潤想了想,“真要說,這百鳥朝鳳箏不是人人能放,珮姐姐看我放過,段氏此代,就只我一人會放。”

聽說那箏巨大。尋常風箏尚不是人人能放得高遠,莫說巨箏;又為國寶,若老白君定下了讓她學,旁人就是能學會也沒機會。但放不放得好一隻箏——競庭歌蹙眉,有何大不了麼?

“聽說將此箏放得最好的是明夫人。因其巨大,我從來只敢在草地上放,萬一掉落,也不至損壞。她卻敢在水邊放,”段惜潤遠眺星火之下漸黯的江水,“就在鳳勉江上,最大的畫舫,最闊的甲板,她舉箏來回跑,往往十個回合便能讓巨箏升空。”

老師不太讓自己和阮雪音玩兒風箏,說閨閣氣太重,也費時間。有那麼困難?而段明澄能在畫舫上放巨箏,有那麼傳奇?

“後來她去往祁國,自此與鳳箏別過,百姓們再無眼福,流傳下來的不過一段佳話。”

凡與明夫人相關,總是佳話。競庭歌默想。而她去往祁國後有了聽雪燈,好幾年挽瀾殿午夜頻亮,也成了傳奇。

顯然阮雪音沒越過她。前年冬夜之後,那叫天下人摸不著頭腦的雪燈重歸沉寂,此番她住祁宮坐月子算曉得了,是顧星朗夜夜回折雪殿。挽瀾殿自不會再亮。

無論何時想都過分離奇的典故。

“你如今敢麼?”她回頭看段惜潤。

“什麼?”

“明夫人離世近百年,百姓們再無眼福觀江上鳳箏,你是前無古人的女君,去夏憑此箏降神諭方順利登基。”競庭歌微笑,“除了發展農與商,令百姓過得好,偶爾做一件萬民矚目的可心事,也是為君治國之巧。”

段惜潤眨了眨眼,“我從未試過,萬一——”

“你是國君,萬一鳳箏落水,也沒人敢責怪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