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當真一年年更見玲瓏心,放在今夜,卻是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競庭歌一時梗住,半晌道:“也許吧。”見他仍端詳著手中燈,很嚴肅的樣子,“傍晚那會兒是何訊息?”

慕容峋方抬頭,“霍衍到了,領兵馬七萬駐紮赤練坡。”

駐紮,而非直接行動,只有兩種可能:等指令,或者還在做決定。

“你遣人去了?”

“嗯。”

競庭歌眉梢一挑,“都不與我商量?”

派誰去,怎麼說,因果措辭——這樣重大的一步,當然要準備萬全。

慕容峋搖頭,“不是使臣。滿朝文官家裡蹲,根本無人可用。”

“那是做什麼?”競庭歌著急,脫口追,問完便有了數。

果聽慕容峋回:“刺客。”

“刺誰?”她盯著他。

發問者和回答者都知道此題落腳何處。

卻都不願明說。

“你覺得?”他也盯著她。

競庭歌深吸一口氣,“他沒去見霍衍。你要撲空了。”

慕容峋面色沉沉,“何以見得?”

關於天下公之謀,去歲他便疑心過她立場,疑得連夜失眠,後在淡浮院佛堂裡交心,才得解開。【1】

但起過的疑如雁過的痕,總還留在心上某處,於緊要之時,就會顯現。

競庭歌此刻篤定,便很容易加重那痕跡。

至少說明她與上官宴,有聯絡。

競庭歌知道他在想什麼。“回宮之前見過一面,那之後,再無聯絡。”

慕容峋一顆心落了又懸。“在城內見的?”

“是。他勸我一同推行新制,我拒絕了。”

慕容峋冷笑,“你拒絕了,那就是要回來幫我,他居然放你回?”

競庭歌其實想過,顯陽門那場襲擊,上官宴是否知情。

畢竟是江城帶她去的,而江城是他的人。勸不了,攔不住,只能敵對,聽天由命。

見她又自出神,慕容峋邪火直冒,“說!他此刻為何不在赤練坡?”

真臨大事,競庭歌是從不與他頂撞的,靜聲答:“他在放燈。應該距皇宮不遠。”

“什麼?!”慕容峋沒懂,更火大。

競庭歌瞥一眼他手中燈,“沒看見那上頭的花麼。”

慕容峋呆了呆,旋即恍然,她通身梔子香繞了他十年,這燈面上畫的,正是梔子花。

更多神燈飄近,輕輕曼曼落在沉香臺上,他飛快拿起來看,盡都繪著潔白的梔子,一模一樣,旁側還有兩句一模一樣的詩。

他連看了六七盞。

終於震怒,扔掉最後看的那盞,暴喝道:“來人!”

“君上!”競庭歌急聲。

慕容峋根本不理她,轉身往臺階下傳令。

“君上此時出動兵馬全城搜捕上官宴,便是中了他的計!”

“難道要朕站在這裡笑對他挑釁,還拍手叫好?!”

“他沒在挑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