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六章 流水十年(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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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阮雪音睜眼,看了會兒石頭房子古拙而不甚潔淨的內頂。天光閃爍在細小的縫隙間,點點光華,倒與星空三分相似。
“睡得好麼?”
卻聽耳畔柔聲,她轉頭,便見顧星朗也望著上方。
“好。很清醒。”她輕聲答,“你呢?”
“很好。”
大多數時候晨間醒來,或是她拱在他懷裡,或是他從後擁著她,如此刻般各自平躺,通常是因前一晚談過大事,或是當日,要臨大事。
“算過路程麼?早飯後出發,何時能到沈疾家?”
這問法非常像去走親戚。
顧星朗笑起來,轉頭看她,“都安排好了,跟著去就行。”
不周山像不會落雨似的。
這是阮雪音來的第三日,一樣的日光漫山野,花海草甸接碧天,教人錯覺沈疾說的氣候變幻、族人移居,夏杳嫋說的雪崩山震、神蹟長埋都不是真的。
這片流傳著神話的神山,彷彿千百年都沒有過改易。
但沈疾是不會繼續騙人的。阮雪音聽見水流聲、看到天河谷時,就說服自己了。那片村子散落河谷間,正在其間此刻等待的,應該不止於他的族人。
但她還是先看到了他的族人。
隔著車窗,曜星幛還在角落裡隨山地顛簸搖晃,其韻律與車軲轆聲相合,又與潺潺的流水聲相應。
流水岸旁,衣著奇異的婦人正在浣衣,旁邊兩個孩童,一男一女,相互潑著水唱著歌。
那河水碧藍濃郁更勝穹天,周遭是茫茫青野點點繁花,無比開闊,明媚高遠,阮雪音看得出了神,許久方去看身旁顧星朗。
他微眯著眼,像在看又像沒有看。
是想起了十四年前吧。那時節顧星磊還是太子,黎鴻漸是他二人的騎射老師。那年出身顯赫的小少年們跟著黎叔遠行不周山,隊伍裡最大的是十五歲的紀平,最小的是十歲的顧星朗。【1】
他在這裡為紀晚苓買過一個碧玉鐲,捂了十年,景弘六年才送出去。
而阮雪音已經沒有印象,那鐲子如今是否還在紀晚苓腕上。
“怪不得淳風神往。這不就是你我理想之地。”她輕聲,倒沒指望他會答。
顧星朗卻很快點頭,“是。少時只覺新鮮,到這個年歲,才知是無與倫比的好。”
他說完便令停車,將手伸給她。
自相識的第一年他就對她伸手,最初她不肯接。
到如今,還是這個姿勢,五根手指的高低、掌心紋路的蜿蜒,一如昔年,而她已經能很自然、萬般習慣地,將手放上去。
他們攜手下車。
“看起來還很遠。”她道,是否下車太早的意思。
“咱們走一走。”他回,牽著她沿河而行。
很快被河邊兩個孩童瞧見,跑去婦人身邊嘰喳。
有些遠,阮雪音還是聽出他們說的不是青川官話,根本聽不懂。
“沈疾跟你說過吧,他那名字很長,就是用這樣的話念。”
阮雪音點頭,“他說你是據此為他起的名,還問我有沒有給人起過名字。我想他的意思,是說如果有,那人會像他待你一樣,此生護我周全。”
她說到這句聲低下去。
顧星朗心一動,“有麼?”
“競庭歌。”
這段起名往事競庭歌告訴過慕容峋,阮雪音卻沒告訴過顧星朗。
“她倒,確實是這麼做的。”半晌他回,“所以你很會起名嘛。當初卻不願為女兒的小命費心。”
阮雪音知他是故意打趣,攪開她因競庭歌生出的愁思,一笑,“當初剛生產完,實在累。且我一定不如你起得好。”
顧星朗握緊她手,“她不會有事的。慕容會護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