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兩國曖昧的交界區域中,最少人至的一片矮山。

兩個戰場被此山隔開,已入寅時,尤顯死寂。

出蔚西二營再往西,無論如何會經過這裡。而顧淳風落了單,蔚兵馭馬狂追,她在速度、體力、人員上沒有任何優勢。

阿香說,他方才所見已經是第四批出營追捕的蔚兵。第一批在發現起火、有人瞧見顧淳風上馬之後就出動了。

太冒險。他若是她,一旦離開營地便不會繼續馭馬,反該下馬、且走且藏,還有生機。

第四批仍在出動,說明她還沒有被抓。

究竟在哪裡。

為行山路他亦棄了馬,兵刃在手,暗海里撈魚。

馬蹄聲在不遠處迂迴,火光浮動,是其中一路追兵吧。他凝神許久,深一腳淺一腳踩在高低參差的草木間,隨時準備蹲伏。

那行進聲久久不遠。

似乎繞著這片矮山在打轉。

是了,此山再往西是西一營,他們只須讓那頭堵人,便可甕中捉鱉。

顧淳風一定在這片山裡。

火光朝這頭近了。

紀齊蹲下去,注視其動向,也便在被漸近光亮稀釋了些的黑暗中,隱約看見了一道人影。

在一棵從根部分出兩條主幹的大樹陰影下,整個傾斜繃直貼著樹蔭更濃的那側主幹,暗夜裡與巨樹融為一體。

虧她能找到這麼一棵!紀齊且喜且無語,眼見兵隊將至,心道被火光一照還不是完蛋,迅捷貓腰過去,一把將人拽下來。

只聽嘶一聲,顧淳風像是吃了痛,卻沒什麼氣力,直接栽進紀齊懷裡也不推他。

火光勾勒出草木輪廓。

紀齊來不及多想抱著她蜷起來,蜷進樹幹與高草摺疊出的陰影最深處。為將兩個人佔據的空間縮至最小,變成一團濛濛的黑,他將她整個攏進懷抱,死緊,能感覺到她額頭細絨擦碰他耳垂。

兩人都屏著氣。

極慢的呼吸熱意流動在浮著涼意的春夜深山裡。

火光繞著這一片荒草林木反覆逡巡。

一圈又一圈,夾雜著沉沉說話聲,好幾次,那微光邊緣已經掃到了他們面前。

掩耳盜鈴似的,紀齊覺得擋住她的臉能心安些,抬手順她背脊往上,摸到後腦勺,將她的頭徹底按進自己頸窩。

漫長的提心。一次又一次火光靠近紀齊都做好了以以一當十的拼死準備。

就在顧淳風的呼吸要將他鎖骨處灼出火來的最後一刻,東北方向忽傳來動靜。該是某種動物,深夜追捕許久的蔚兵們不敢肯定,卻總比繼續賴在這片瞎晃要強,其中一人提議去看看,整支隊伍方轉了路線。

光亮消失,蹄聲漸遠。

顧淳風沒動。

“喂。”他方鬆了鬆僵直的手臂。

“你會處理箭傷嗎?”半晌方聽她出聲,平靜得不像她。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