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從秋獵第四日起,阮雪音不再伴君騎賞並謝絕了一應邀約,由雲璽陪著專心致志關在膳房內用功。

她不出現,顧星朗形單影隻,沈疾也不好意思與淳風在旁點眼,一時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盛景落幕,場面又回到兩年前一群男兒郎相伴策馬之蕭索。

淳風自然不快,思前想後沒人能相怨怪,巴巴跑去膳房找到罪魁禍首撒賴。

“嫂嫂你不是不愛幹這些活兒?”

珮夫人要用膳房,陣勢果然不凡。淳風一壁叨叨,四下裡看,從桌案到地面皆纖塵不染,各種食材洗好切好一樣樣擺在相應器皿中。不知哪個擅巴結的還在西南角擺了一方桌案,上面茶水果品點心琳琅滿目。

“你這哪是幹活兒啊,分明就換了個地方享寵妃的尊榮。”顧淳風更不是來幹活兒的,跑西南角座椅上一攤開始往嘴裡拋扔葡萄,

“以前十月裡哪還有這麼好的葡萄吃,就因為你喜歡,聽說現下大半個祁南都開始尋摸冬日產葡萄的新法子。”

阮雪音實在不喜歡寵妃此詞,太像不學無術的金絲雀。而祁南在葡萄上大動干戈的事她近來也聽說了,昨晚還為此同顧星朗認真交涉過。

顧星朗不認賬,聲稱自己又不傻怎會幹這種惹人罵的昏庸事,自是後宮裡那些個見風使舵的將阮雪音喜好傳出去,惹得最會當差的一撥人競相博君心。

確難避免。惡名也只好受著。“我沒讓他們準備這些。”遂跳過葡萄一項,只論膳房排面,“茶點而已,根本也不需要這麼多食材。”

“你是沒讓。就算你開口叫他們別準備,你以為他們會聽?這麼說吧,哪怕你今日只是煲一碗湯,他們也能準備這麼一屋子。什麼叫青川第一寵妃,這就是。”

阮雪音被此聲勢浩蕩六字唬得搗漿果的手一頓,“什麼?”

“我大祁乃青川第一國,九哥是青川第一君,你是點了聽雪燈的人,如今整個大陸都這麼說啊。”

阮雪音好半晌找不到言辭反駁,只能一下下搗罐中果肉,反覆默唸人言可畏,不聽也罷。

淳風瞧她沒聲,略有些明白,起身過來一拍她肩背,“好啦,這人一得了名聲就容易惹是非,真真假假其實沒人在乎,管他呢。”又去瞧罐中紅豔豔漿果肉,

“嫂嫂你這是做的什麼好東西?”湊近一嗅,“好香啊。剛問你還沒說呢,不是不喜歡做這些細碎活兒?”

“給你備婚禮的種種我也不喜歡。”阮雪音意興闌珊,“但怎麼辦,我不盡力去適應,為難的是他。”

且披霜殿那位已經放了狠話也有所行動。

由她去吧,總覺得是將兩個人的事推給顧星朗一人應對;如今日這般應昨日之言下廚回擊吧,又實非她作派,太像爭寵。

終究要改變、違初衷,為了一場始料未及的情與諾。

秋獵第八日,阮雪音在秋水長天設下午茶宴,淳月長公主、瑜夫人紀晚苓、瑾夫人上官妧並淳風殿下皆在席間。

紀平是文臣,不太赴秋獵,然今年是紀齊第一回來,紀桓恐他冒失,囑其兄前來照應。碰巧顧淳月產後嫌悶,好幾個月呆在府內已是呆不住,一家幾口拖著五個月大的嬰孩便都來了夕嶺賞秋。

孩子賜名為宸。宸,原指北極星所在,後借指帝王居處,再後引為帝王。崟君阮佋居處便喚影宸殿。

五月時在映島,淳月與紀桓都曾請過賜名,顧星朗當時駁回,而後經不住淳月再請,給了這個“宸”字。

當真是不如不請。顧淳月夫婦倒還淡定,相國本人卻是寢食難安數月,不敢駁君意,更不敢接這麼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