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尾,白國仍如春。競庭歌一路南下往韻水,見果園萬頃,過巨樹深林,湖泊與江水齊綻,鮮花之盛直湧向都城界碑。

南國是好,水澤地沃,白國比祁國氣候更宜,生於長於斯的民眾也多享逸、少戾氣。

程家王朝覆滅前國之衰敗,經段氏百年經營是又繁盛如昔了。不僅如昔,還女君在位,眼看要改易傳統、圖取嶄新世代。

可惜白國戰力不如蔚,地方亦小、位置過偏,便在來日成為首個容女子站朝堂的國,也不是裝得了她競庭歌天下之志的廟。

該與去夏阮雪音走的同樣路線吧。入界碑她暗想。由曲京至韻水。

是段艱難路線。因競庭歌奔赴,阮雪音近來也會想起那段日子。盛夏熾烈,鳳凰泣餘毒摧折,她深信段惜潤非狠辣之人,也便不會一錯再錯,利弊道理聽進去了,前路定光明。

都為史冊煙塵矣。秋漸深,她不如從前畏涼,卻比從前更喜與顧星朗在一處,幾乎每日挽瀾殿活動,聽寧安奏報、論新知新悟,亦從造辦司找了繡娘來,揚言要學針線給孩兒縫衣。

顧星朗才不當真,只等看笑話。最初她紮了手指他還心疼,三兩回下來見人甚堅定、誓要縫出一朵花,也不阻了,聽見“嘶”聲起不過高喚:

“傳醫女——又扎手了——”

以至於幾日之後總算繡得半朵梅,紅豔豔的,他想笑極了,好一頓鑑賞嚴肅問:“絲線還是血?莫不是這幾日染的吧。”

阮雪音知其挖苦,自己也瞧不上這手藝,索性送他,美其名曰定情物。“那曇花也好幾年了,今換新的,你收好了。”

顧星朗便真讓滌硯挑了個貴重盒子收起來,置書架高處曇花旁。

滌硯凡事盡心一如平常,但阮雪音總覺他近來訕訕。

“說了幾十回,我的生辰不用賀。十一月不急籌備照歲,正好給他們辦婚禮——”

“我偏不聽,偏費這個力氣,有什麼意思,生辰而已又不是重生一次。”是說了幾十回,所以顧星朗張口能背,“那你拿偏要如此的人沒轍。有本事將偏要回蔚國的你師妹勸服,再來勸我。”

阮雪音頓悟,就此作罷。顧星朗順手遞過一封信,她稍瞥,竟是水書,甚娟秀,細細分辨,說的些頒詔令開女子學堂之事,又說多謝告知、已準備妥當恭候佳賓。

落款是段惜潤。候的自然是競庭歌。

不落款也不難猜。當世精通水書能以其書信者,五個指頭恐怕數得完。去夏韻水城外小木樓一役,她當時便覺二人拜的乃同一位老師。

這老師是兆國先民,如今看來,也很值得深究。

“寫個信而已,還用水書?”阮雪音問此話時渾忘了自己也認得,只覺那幾行字如暗號,有意揹著人,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顧星朗本以為她要論競庭歌此去韻水關竅,聞言一怔,“這不來回常論政事,段家宗室那頭向來是我在壓,你都知道的。萬一讓人截獲,讀取了,於兩國都不好。”

有水書藏內容,實在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