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輝殿內漸歸秩序,汙糟糟物什被盡數移出。阮雪音讓開啟靠門的兩側窗扇略通晨風,婢子們皆曰醫女吩咐了不能。

“人在帳內,離得也遠,吹不著。這般腥熱,無益產婦休養。”

珮夫人精醫藥或遠在崔醫女之上,某些地方甚至超過御醫,婢子們心內有數,一時無人勸,通通照辦。

嬰孩已經包好就放在母親身側。競庭歌力竭,阮雪音幫她抬手臂讓孩子被護在臂彎間。

方才已經看過了。

競庭歌仍覺沒看清,歪著頭繼續看。小小雙目皆闔,呼吸柔而深,醜醜的,膚色也不白,怎麼看怎麼不覺是自己女兒。“不像我。”

“也不像他。”阮雪音道。

“有點像他祖母。我見過畫像。”

阮雪音倒吸涼氣,“書上說這叫返祖。”

竟真有。祁太宗夫婦的畫像要再去看一下。

這般思忖,輕問:“你要不要自己餵養?”

競庭歌眨了眨眼。

“老師說自己餵養對孩兒和母親都有益處。我到時候也想試試。”

“你這金尊玉貴的身份不能自己餵養吧。”競庭歌一壁說,試圖動作,“怎麼弄?”

“衣裳解開,讓孩子的嘴對準位置,她知道吮。”

“那,”競庭歌呆了呆,“你迴避一下。”

很多年前剛上山那陣她們是同沐浴過的。因競庭歌不熟悉新居處,老師派阮雪音逐一指導。

約莫十日之後就各管各了,素日更衣也都在自己床帳內,越往後越沒見過彼此私密。

如今就更不習慣。

阮雪音依言放下床帳候在外。

些許悉窣,好半刻安靜。

“喂。”然後聽她帳內虛弱嚷,“怎麼不行。你來看一下。”

上官宴入鬥輝殿時庭中一片奔忙。宮人問明情形,引了往內殿去,輕叩門,雲璽應聲開。

少頃阮雪音抱著孩子自裡間出,笨手笨腳地,太小了,叫上官宴乍見也有些慌。

“剛吃過點奶,正睡著。”阮雪音輕聲,“你要不要抱抱?”

宮人在,這句是該問的。上官宴實在沒抱過,緊張極了,猛搓幾下手道:“好。多謝珮夫人。”

阮雪音讓他細察自己姿勢,又講解,終將孩子遞過去。

小小襁褓攏在上官宴高大身量強健臂彎間,更顯玲瓏,易碎的瓷。

“聖駕至——”

便聽外間再起響動,顧星朗一臉疲態而目光灼灼出現在殿門外日色中,快步進來,也加入觀摩新生的廳堂寂靜裡。

“像。”許久他道。

上官宴方回神,“回君上,女兒多像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