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新年霽

雪後是晴日。

比昨夜落雪時更冷,北風呼嘯吹得廊下已熄的紅籠嘩啦啦響,庭中細碎物事亦被掀翻在雪地,滾出簌簌歇歇的輕響。

天一亮顧淳風便奔出了房門爬上屋頂看花。

她心內忐忑,深知風吹比雪埋更難對付,饒是熬過了徹寒花姿仍具,也經不住大風直接將花朵兒吹斷。

卻沒有。

昨夜還整齊排列又各自獨立的花盆被支架密集相連,四面都斜支著比花枝高寸許的更闊大木架,有些難看地糊了類似窗戶紙的——

油紙?

以至於紙和木架都嘩啦嘎吱作響,玫瑰們在其間卻和煦沐著初升的日光。

和昨晚的月光吧。

顧淳風激動不已,趴在房頂上回身朝中庭對面一排門窗喊:

“這,是,誰,幹,的!”

沈疾剛走到客棧門口,仰頭見淳風在高處四仰八叉,一驚:

“殿下危險!”

正在高興處,正看見沈疾,她更覺得意,“是你對不對,我就知道——”

話音落便有一片瓦應聲墜,沈疾顧不得答飛身上去將人撈下來,尚在空中旋著顧淳風繼續嚷嚷個沒完:

“哪兒找來的木架呀,油紙是問老闆要的?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會弄花架,你在不周山時候不是打獵居多?”

終於落地,沈疾鬆手:

“殿下,臣夜裡出門辦事,剛回來。”

顧淳風眨巴眼。

競庭歌昨晚過子時也回房睡了。一向經不住吵,耳力又好,淳風喊第一聲時已經醒了大半,矇頭翻身準備扛,緊接著第二聲起,然後瓦片墜地聲,空中嚷嚷聲,終於到了此刻——

她徹底清醒,一肚子火氣,起身抓起斗篷一裹推門衝到闌干邊:

“還能有誰!我們這兒只有兩個山野長大會拾花弄草的,我沒這個好心也多年不動手了,當然是阮雪音!”

阮雪音隱約聽到了自己大名,根本起不來,迷糊中奮力掙開顧星朗手臂往床帳深處躲,要再睡一會兒的決心遠勝多年來所有決心。

顧星朗沒被外間呼嚎聲吵醒,卻被阮雪音奮力一掙擾動了知覺。他微蹙眉,仍閉著眼,慢慢攏心緒集精神。

差不多清醒了。他坐起來,轉頭見阮雪音因他起身被子移動,大半肩背露在了空氣裡,雪白的,未見一絲痕跡。

忙扯被子幫她蓋好,又覺自己後背淡淡的辣,反手摸了摸,沒破,但該是有抓痕。

不是從不留指甲?

這般想,抓過她一隻手來看,五指尖兒上果然修修長長,晨光裡如晶瑩的貝。

顧星朗認栽且嘆,再覺阮雪音已非昔年阮雪音,下地穿衣推開側窗看北國晨曦。冰雪人間,大風呼嘯,淳風和競庭歌還在一上一下斷續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