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五夜,粉羽流金鳥自南而來,落於祁宮御花園正南一方深闊窗臺。

挽瀾殿。

它臭著臉,慢悠悠吐音節。顧星朗也還以顏色,愛搭不理地聽。

“知道了。”

總共沒幾個音,來回不過三句話。他淡聲答完,轉身踱回御書房內。

粉鳥沒即刻離開,在身後又鳴一聲。

顧星朗轉頭,“明明是你先沒禮貌。”

粉鳥再鳴。

“各兩千。分別入臨自和曲京。沒錯吧。”

粉鳥勉強點頭,轉一回黑眼珠子,振翅掩入夜色。顧星朗直覺得它是白了他一眼。

無暇計較了。

他抬步至四冊連排而高聳入頂的書架前。

浩浩湯湯的文字。所有書名和其中內容都爛熟於心多年。

他仰頭,目光一一掃過它們,過分熟悉以至於陌生。

決定不了。他又上露臺。

梧桐青綠,月色甚明,距離韻水數千裡。不知她此刻尚在白國皇宮,還是已經去了臨自或者曲京。

她是阮雪音。他心裡重複,腦中閃過大半年來兩人間有過的所有對話,每一個眼神和表情微處。

她是去白國解儲君之困,助他也助祁。他自我說服。那麼她要兵,他就給,總歸不多,直接從南境發派,耗時亦短。

問題也在這裡。她是阮雪音。

此念終於明確從心底冒出來。

論事可以,共結論可以,甚至將她很多看法判斷納入考量都可以。

但出兵是一項過分明確、覆水難收的行動。

他大致能猜到她想怎麼做。

若萬一不是呢?

行動之題,決策之題,他不信任何人。

讓她去韻水,已經是莫大信任。

六月二十六,阮雪音入臨自,見洛王門下謀士令狐邈。

荊釵布衣,點痣尚在。她考慮過換男裝,實在不像,欲蓋彌彰。

約見地方在茗溪,一個城外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