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日,顧星朗未至折雪殿。據說下了早朝也不出鳴鑾殿,繼續在偏殿召見臣工。午膳亦在那邊用,申時將近人才出來。

大半月不在,需補的政聽自然不少。但此期間一有紀桓監國,二無大災大患,至少明面上沒有,又有多少事需要一日內連番上奏呢?

阮雪音赴段惜潤之約,這日午後在採露殿嘗她新手藝。糕餅下肚,茶飲三盞,兩人皆極目望庭中春色,滿園薔薇,太平人間。

“去年君上說,今年咱們幾個都可挑日子回母國省親。”阮雪音隨口道,“你回麼?”

段惜潤一怔,“姐姐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上午在御花園巧遇瑾夫人,”大實話,這兩日她有意在宮中走動,出門也比往常要勤,今早是真的碰到了上官妧,“她說天長節之後要回蒼梧家中看父母,待君上最近忙完,便去請旨。”

“哦。”段惜潤回。

“哦”是太有玄機的一種答話方式。阮雪音心下微沉。“你不回麼?”

“姐姐你呢?”

“要吧。還沒想好時間。”阮雪音微笑,“都說幾個女兒之中白君陛下最疼愛你,來霽都一年多,他一定很掛念。”

段惜潤神色黯了黯,“父君年紀大了,上個月家書至,母妃身體亦不如前,總歸是念著我。”她放眼再望庭中薔薇盛景,“我殿中那些薔薇,據說仍被打理得極好,父君時時過問,母妃三天兩頭便去待著,一坐大半日。”

自然指白國宮中她的殿宇。青川各國規矩,公主凡滿十八,哪怕沒出嫁,亦須搬出母親居所自掌一殿。段惜潤入祁宮前,顯然有自己一片小天地。

“女兒遠嫁,天各一方,必然掛心。”阮雪音無母,其實很難感同身受,說這話甚至有些彆扭。但對方此刻神情狀態,叫她言出由衷。

“若仍在母國,哪怕不處一城,想回去一趟總好辦。如今山高路遠,回去幾日,又要離開,下次再見亦不知何時。”段惜潤脈脈往天際看,“如此見法,見一面少一面,不知哪一面便是最後一面,叫人害怕。”

近鄉情怯。原來還有這層解讀。但這應該不是她在省親一事上踟躕的緣由。如此天倫情深,見當然好過不見。

“你在祁宮過得好不好,父母親是最關心的。如今景況,”有些難開口,因為問題出在自己身上,阮雪音頓了頓,“白君陛下很擔心吧。”

段惜潤投向天際的目光倏忽凝回來,半刻轉頭,“珮姐姐——”

欲言又止。

“我剛回來,隱約聽說了些。”阮雪音情緒神色皆如常,淡而和緩,“可嘆天下父母心。”

“我從未在家書中訴過苦。”段惜潤抿一抿嘴,“父君此番動了怒氣,我原不知道,還是滿宜前些日子聽了一星半點,回來同我說的。”

果然有事。阮雪音原本只是懷疑,所以來採露殿探虛實。

“什麼時候的事?”

她和顧星朗在外大半個月,雖行蹤隱蔽,到底輾轉往返於兩國,一路上也途徑不少村鎮,若是舉青川皆知的他國天子之怒,民間不可能全無議論。

很可能只是宮闈內響動。白君詳悉祁宮後庭現狀,生了惱意,關起門來發了火。若惜潤不曾在家書中提,她的陪嫁丫頭滿宜也沒多嘴,那麼有人給白君吹耳旁風——

自己佔了盛寵,青川知之者眾。但其他幾位夫人完全無寵,除了宮裡人,外界知道不了這麼清楚。如果是祁宮裡有人故意將詳情往外傳,沸沸揚揚終傳至白君陛下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