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朗在折雪殿寢殿內寫字。

書案就設在西側五斗櫃旁。說是為偶爾處理公務或寫寫畫畫,事實上,迄今為止他從未在此理過任何事。所有事情都始於挽瀾殿而終於挽瀾殿。

至於寫或畫。他入了此間,心思就都在人身上,實在也沒有任何寫字作畫的逸緻。

故而阮雪音回到寢殿見他居然埋首在案邊,頗覺驚奇。

“比我以為的要早。”顧星朗道,並不抬頭。

自己離開時沈疾彷彿在湖畔同淳風說話。阮雪音暗忖。所以今夜的事還沒有報過來?

她考慮一瞬,開口道:“瑜夫人的神燈燃了。那隻舊箏也焚燬了。大家都有些失了興致,好在已經放得夠高,剪了燈便紛紛回了。”

“哦。”他答。依然不抬頭。

阮雪音看他片刻,“你已經知道了。”

也是。以他作派,人不至,訊息卻靈通,怕是那箏剛燃不久便得了信,哪裡需要等沈疾回來。

“那隻紙鳶困了她多年。毀了也好。”他終於擱筆抬頭,“人總要向前看。”

此一句過分自然。以至於熟稔。再至於親暱。

你也在等她放下朝前看麼。阮雪音心道。放下舊人舊事,朝前看。到活著的人身邊。

顧星朗未覺得這句答有何不妥。他朝不遠處茶桌努了努嘴,又眼巴巴看她,“口渴。”

阮雪音頓了頓。終是什麼也沒說,轉身去茶桌邊斟了大半盞回來遞給他。

顧星朗埋頭喝茶。

場間寂靜不太尋常。

“聽說你修過那隻箏。”

一忍再忍,恐怕已經忍了好幾個月?

而終於沒忍住問。

顧星朗半口茶險些噴出來。

這種事晚苓不會自己說。

淳月也不會多這個嘴。

這個顧淳風。他暗罵。至今仍未將她嫁出宮,簡直近年來最大失誤。

“是修過。”他乾咳,“你既聽說了,想必知道經過。那是三哥與她的舊物,她寶貝得緊,終年護著。不修不行。”

是要修,卻未必得你親自修,還是熬了個徹宵第二日黑著眼圈去秋獵的修法。

自然因為人重要。不得不親自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