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訣別詩(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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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疾轉身:“你也是去過蔚國的。兩年前。”
紀齊擺手:“我存在感低,他們那時候都把我當小孩子。”他不喜歡說這句話,但此時不得不說,“估摸沒留下多少印象。最近我又長了個,跟兩年前不是一個樣子。且我們並不入蒼梧,只是上像山,被認出來的可能性極小。哥,就讓我陪她去。”
沈疾望一望月色下遼闊的邊境,除卻風聲再無其他,“暗衛也最多跟到這裡。真要入蔚國境,未免打草驚蛇,就只有你們倆。”
“哥你放心,我們速去速回。”他不好表現出先前聽到了他們的某些對話,猶豫一瞬,終是說道:“我雖尚不清楚事情始末,但殿下說得對,無論如何,蔚國不敢不禮讓大祁公主。就是被發現了,也無礙。”
沈疾其實拿不準阿姌之事會否掀起波瀾,因為所知不全。他是果利之人,既已答應淳風,不想再瞻前顧後,遂點頭道:“那你們抓緊時間。我在此等候。”又從腰間拿出一樣物事,“憑此印鑑入境。千萬低調行事。子時前回來,最遲丑時。”
他說著,忽走近紀齊壓低聲量道:“殿下身份貴重,你如今已不是小孩子,注意禮數。”
紀齊一呆,有些面熱:“大人放心,先前也是逼不得已。你知道她性子,”見沈疾沉了臉,忙改口道:“殿下的性子。若不照辦,不定鬧得怎麼樣。”
顧淳風沒有坐過這麼逼仄的馬車。比昨日已經非常不如人意的那輛還要簡陋。她與阿姌兩個苗條女子並排而坐,竟也覺擁擠。
好在阿姌並不覺得。她頭耷拉在她肩上,整個人被顧淳風從後背繞過手臂環抱著,面色寧和,就像半個時辰前淳風掀簾時看到的那樣。
車軲轆聲在黑夜裡隆隆作響,淳風低頭又去看那張安寧的臉,有些欣慰,然後想到十幾歲時生病,自己也總這麼靠著她。那些藥真苦,但阿姌總能變出不重樣的甜蜜餞。
夜風打在同樣厚沉的車窗簾上,卯足了勁衝撞,卻無論如何吹不進來。
她忽又想起那日清晨最後,她仰著臉一直看殿頂的藻井,一直看,再不轉頭,連答話都不轉頭。
然後她卸了懷揣多年的香包,身無長物,孤身出霽都,等待命運的終局。
原來她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不是叫她走,不是叫她記那個面具的樣子,而是擲地有聲的三個字:
不要追。
此去經年,一別永寬,常相憶,來世逢。
行程比預想中更順利。顧淳風攬著阿姌坐在車內,依稀覺得於某處停了片刻,馬蹄聲、車軲轆聲便再次響起;又過了約莫一個時辰或更長,她和阿姌突然雙雙後仰——
馬車上了緩坡。
她昨夜睡了約三個時辰,全程夢魘,此後再無休息,吃得亦少,這會兒竟不困不餓不覺累,整個人異常清醒,比過去二十年任何時候都自覺充沛。
山中的靜與邊境的靜很不相同。後者是絕對安靜只餘風聲,前者卻有很多響動:鳥鳴,蟲鳴,草木搖曳,所有這些聲音間或升起、偶爾交會,愈發襯得空山寂寥。
“到前面得步行了,馬車上不去。所以最好就在這片。”
紀齊的聲音自簾外響起,淳風應道:“好。你看在哪裡停合適,我們隨時可以。”
聽到那句“我們”,紀齊有些不自在,尤其在如此深夜。在他的認知裡,此刻車內只有一個人。
因為逝者已矣。與山中草木並無區別。
又走了不過三五里,馬鳴車停。
“你且在車內候著,我看一眼附近有沒有合適的地方。”走出兩步又回頭道:“就在近旁,不會走遠,有事就叫,我能聽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