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驕橫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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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俊虎負手站在虎威號船頭,抬眼望向正在操演訓練的福建水師戰艦,見高大威猛的主力戰艦共有五十餘艘,另有舢板梭船不計其數,以桅杆上面懸掛旗幟顏色分清敵我,按照指揮號令不時變換戰陣,隆隆炮聲中設在海面的靶標一一被炮彈擊中轟毀,銀濤巨浪伴著炮聲沖天騰起,此起彼伏連綿不絕,確是能征慣戰的海上雄獅。
施大漢女幹綽號海霹靂確是名不虛傳,竟把***水師操演得恁般精銳。
見到***戰艦數量眾多戰法純熟,饒是劉俊虎久歷戰陣也不自禁有些心驚,且不說如此大規模的操演訓練需要事先制定精密計劃,僅操演過程中發射的炮彈就是筆了不得的鉅款,恐怕明鄭水師一年經費都耗費不起幾次操演訓練。
想到這裡劉俊虎暗恨誤國權女幹馮錫範,陳永華執政期間無論經費如何困難,對明鄭水師的操演訓練經費都是足額保證,每月劉國軒都要親率戰艦前往海峽中線附近操演訓練,一者檢驗不足以利改進,二者震懾***不敢異動,那時海峽中線一帶都是明鄭水師戰艦橫行無忌耀武揚威,***戰艦聞風遠避加屁都不敢放半個,哪料沒過幾年風水倒轉,反是***戰艦越過海峽中線操演訓練,明鄭水師戰艦龜縮澎湖港不敢越雷池半步。
誤國權女幹為了一已私利不顧大局,抽筋剝皮也不足補償罪過。
施世綸笑吟吟陪在旁邊觀看操演,見劉俊虎面孔時青時白心中暗爽,故意問道:「劉將軍覺得我軍戰艦戰力如何,可堪與鄭家戰艦一戰?」
劉俊虎冷哼一聲還沒答話,站在身後早就瞧得憋氣之極的鄭睿脫口啐道:「繡頭枕頭一肚草包,模樣威風戰力卻也稀鬆平常。」
他穿著低階軍官服色,左臂空蕩極為惹人注目,施世綸對鄭睿早就留意,暗忖劉俊虎怎會挑選殘疾之人擔任侍衛,見他搶著說話沒有上下之分,眉頭微蹙向劉俊虎道:「劉將軍,這可是你的貼身侍衛?」
劉俊虎微微一笑,拉過鄭睿道:「這既是我的貼身侍衛,也是我的結義兄弟,鄭睿,還不快些見過施遊擊。」
鄭睿瞟了瞟施世綸的粗黑長辮,心不甘情不願向他微施一禮,目光中間充滿嫌棄,隨即挺直身子站立旁邊冷然不語。
見鄭睿昂首朝天擺出桀驁不馴模樣,饒是施世綸心胸寬廣也不自禁有氣,轉頭向劉俊虎乾笑道:「劉將軍挑的好侍衛,膽略不凡有話就說,真是讓施某大開眼界。」
劉俊虎瞧在眼裡心中暗樂,微笑道:「施遊擊莫要見怪,我這名兄弟生性耿直作戰勇猛,他的手臂就是與荷蘭紅毛鬼作戰時失去,卻又不甘心就此退役成為廢人,因此在下把他收留帳下充當侍衛,為的是不冷了忠臣義士的報國熱血。」
他說的大義凜然慷慨異常,鄭睿卻是聽得面孔微紅,對劉俊虎為自己遮掩暗自感激。
施世綸不曉得內情,聽說鄭睿右臂是與荷蘭紅毛鬼作戰失去,對他倒生了數分敬意,他平素留心海事知道荷蘭殖民者野心勃勃,千方百計想要重回霸佔臺灣,說不定對大清帝國也有窺伺心思,因此對那些紅髮碧眼相貌醜惡的紅毛鬼絕無好感,微笑拱手道:「原來鄭侍衛是抗擊洋夷的英雄,世綸失敬了,請鄭侍衛莫要見怪。」
見施世綸身為***將領竟向小小侍衛行禮,甲板上的眾人都是不自禁微愕,鄭睿也是驚訝莫名,對施世綸平生好感,轉了轉眼珠拱手還禮,昂然道:「抗擊異族入侵人人有責,鄭睿不過盡了炎黃子孫本份而已。」
他口口聲聲炎黃子孫,又公然把荷蘭紅毛鬼稱作異族,話裡的骨頭人人都聽得明白,都把目光投向施世綸,想瞧這空降下來的遊擊將軍如何回答。
施世綸文武全才,到了吳英帳下苦心鑽研海戰技術,論起海戰能力絕非那些海盜出身瞎字不識的大老粗水師
軍官可以比擬,然而***水師一樣論資排輩注重資歷,施世綸不過毛頭小夥年紀輕輕就擔任了虎威號艦長,讓那些耍弄了半輩子刀槍的沙場老將情何以堪,雖然懾於施琅的鐵血聲名沒人敢公開說三道四,然而眼睜睜瞧著施世綸吃癟,還是有許多***水師軍官暗地叫爽。
妒賢忌能相互使絆是國人天生技能,***水師軍官何能例外。
施世綸把眾人表情瞧在眼裡,乾笑一聲剛想回答,就見人群中間走出名五大三粗的矮壯軍官,神情兇惡面色不善,瞪著蛤蟆眼向鄭睿怒喝道:「你這漢狗陰陽怪氣扯啥子異族,莫非想要反清復明把俺們滿洲人全都趕回關東不成!」
鄭睿料不到福建水師竟有滿洲軍官,愕了愕一時倒不知如何說話,劉俊虎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仔細打量矮壯軍官,見他仰面朝天驕橫跋扈,似乎把甲板上面的軍官全都不瞧在眼裡,施世綸的嘴角卻是現出似有若無的苦笑,心念微動拱手道:「敢問尊姓大名?」
矮壯軍官雙手叉腰,冷哼道:「俺尊姓納喇,大名德尼,奉哈善都統指派顧問福建水師,凡事無論大小皆得過問,你們漢狗煞是女幹滑習慣繞圈子罵人,剛才說的異族是不是指俺們滿族?是不是想把俺們滿洲人全都趕回關東?」
徐國難被施世軒無意識破身份,被迫繞道雙嶼島返回臺灣,臨行特地設計擺了施琅一道,把鑲旗營都統哈善帳下那些驕橫跋扈貪財好色奴視漢人的旗營官渣全都送去「顧問」福建水師和修來館,這些旗營官渣職位不高脾氣不小,到了福建水師人人自視為高人一等的欽差大臣,開口動輒就是當年跟著太祖皇帝如何如何,假充內行指手畫腳胡亂指揮,不過數日就把福建水師搞得雞飛狗跳,從施琅到小兵無不感覺頭疼之極,恨不得趁著出海巡邏把這幫惹不起的顧問大爺全都扔進大海作餛飩。
當然這些想法只能腹誹而已,旗營官渣是康熙特地***福建水師的釘子,只要一個出事就有可能上動天聽,更加引發康熙對施琅的疑忌,因此施琅不僅不能斷然處置,反而要把他們全都當成活祖宗好好供奉,隔三差五請客喝酒贈送金銀,指望他們能在哈善面前多說好話,莫要橫加阻礙誤了平臺戰事。
哈善是性格粗爽的糾糾武夫,沒了化名塔卜利的徐國難暗中搗鬼,在施琅猛烈的金彈攻勢下,不久之後就與施琅重歸於好,在平臺戰事方面大力配合,指望能夠搭車贏得滿洲海戰第一人名號,封妻廕子名標史冊,他對派駐福建水師的旗營官渣性格自是一清二楚,知道這幫傢伙海戰無能搗鬼有術,因此對施琅供奉活祖宗的作法睜眼閉眼,每月秘呈康熙御覽的秘摺奏章也儘量為施琅說好話,事事配合從不留難。
姚啟聖告病臥床半個多月,見聖明天子康熙沒有繼續嚴旨切責方才「病恙」返崗,他雖與施琅明爭暗鬥棋輸一著,絕沒有放棄參與平臺戰事的心事,只是倚為心腹的黃性震已被定為通逆亂黨抄家滅族,修來館也已被施世軒據為己有,哈善與施琅齊心聯手一致對外,姚啟聖身為老到官僚知道此時絕不能對抗鋒纓自討苦吃,只得忍屈受辱埋頭公事,對後勤事宜親自參與,指望等到有朝一日奇兵突起分一杯羹,能夠從平臺戰事中佔足好處。
旗營官渣都是吃喝嫖賭五毒俱全,到了福建水師吃喝玩樂無願不遂,比起往日在旗營聽差應卯還要爽上許多,自然也都不願無事生非上船吃苦,不過旗營官渣數量不少總有一兩個異類,矮壯軍官德尼深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思想影響,往昔在茶館酒肆聽到不少施琅企圖借平臺自立臺灣王的流言,自認為到了福建水師便要負起顧問職責,嚴密監視防止施琅異動,因此吵嚷嚷要跟隨上船「顧問」,施琅無奈只得讓他上了虎威號,密囑施世綸小心伺候陽奉陰違,絕不得讓他搗鬼壞了平臺戰事。
德尼在旗營官封驍騎校,手下掌管著十
多名旗兵,行軍打戰都是衝鋒在前的炮灰,自然沒有啥子大局意識和戰略眼光,上了虎威號立即假充內行,事事過問動輒指手畫腳,偏生責任心又是極強,施世綸對他的一些外行作法口頭答應不予執行,德尼便大吵大鬧百般指責,非要施世綸落到實處方肯罷休,弄得虎威艦從上到下都是頭大如鬥,偏生拿這顧問大爺又沒啥法子。
德尼身為旗人自詡高人一等,除對施世綸稍有幾分客氣外,其餘人等一律吆三喝四視為豬狗,動輒以漢狗稱呼,水師官兵私下無不恨之入骨,巴不得能夠在明鄭使者面前吃些苦頭出些怨氣,因此都是幸災樂禍冷眼旁觀,沒有人肯出面為德尼多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