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潛伏特工
章節報錯
帥帳不過是通俗稱呼,劉國軒身為水師總督位高權重,當然不可能像大頭兵一樣隨便找間房間充當營房,饒是生性簡樸不喜鋪張,帥帳還是三進大小高大寬敞,地面全都是方桌大小的巨大青磚,帳後窗戶也足有半人多高,用紅木窗格精雕細刻,除了帳內擺滿刀槍劍戟公文輿圖,光瞧裝飾不亞於權貴富豪的會客廳堂。
劉國軒年紀雖老身手極是靈活,竄到窗戶旁邊側耳傾聽了片刻,猛地拔刀斬到紅木窗格上面,木屑紛飛間騰身竄出窗戶,瞪目怒喝道:“膽肥小子竟敢——”話沒說完戛然而止,盧澤發覺有異跟著來到窗戶旁邊,探頭外望道:“劉總督,怎麼——”說了一半立即住口,他老眼不花瞧得明白,帥帳窗戶後面空空蕩蕩,哪裡有人暗中潛伏偷聽。
這時守在帳口的親兵聞聲都搶將過來,刀槍齊舉堵得水洩不通,眼看吵吵嚷嚷想要竄出窗戶護衛大帥,盧澤揮手止住,喝道:“誰都不準出去,讓老夫先行勘察現場!”眾親兵見盧澤不過穿著總旗服色,自然不理他的喝叫,依舊一窩蜂湧向窗戶。
盧澤見狀濃眉倒豎,搶步站在窗戶前面,一名親兵嫌他礙事重重推了一把,盧澤身子晃了晃砰地撞在牆壁上面,依舊挺直身子牢牢站定不動。
那親兵勃然大怒還想伸手再推,劉國軒怒喝道:“劉旺你要作死麼,還不快些給老夫滾開!”海娃知道盧澤是鎮國公府裡的人,生怕劉旺不小心得罪遭到忌恨,也跟著喝道:“兔崽子快些滾開,沒聽到大帥吩咐麼。”眾親兵見狀齊齊退開,望著盧澤緩步走到窗戶旁邊,眯著眼睛細細觀察窗格,接著探頭向窗戶外面望去,見劉國軒恰好站在窗戶旁邊,沉聲道:“劉總督能否退開一些。”眾親兵見小小總旗竟敢吩咐水師總督,面面相覷無不大驚失色,海娃眉毛彈起剛想說話,卻見劉國軒呵呵一笑,依言退開數步,向盧澤拱手道:“有勞了。”他知道盧澤掌管察言司多年,在偵緝刺探方面必有獨到技巧,說不定能夠發現潛伏偷聽者的蹤跡。
雖然明鄭水師也有斥侯,擅長的是戰場偵察和俘獲活口,在刑偵方面能力並不突出。
盧澤微微點了點頭,瞪眼瞧了半晌,探手按住窗沿就想向窗外爬去,海娃見他笨手笨腳剛想上前攙扶,卻見劉國軒湊將上來,親手把盧澤攙出窗戶。
瞧樣子眼前總旗身份不是真的水師低階軍官,眾親兵見狀有志一同,齊齊向後又退開數步,望向盧澤的目光也有了些許恭謹。
盧澤爬出窗戶,向劉國軒謝了一聲,俯下身子對著窗戶外面的泥地觀察了許久,探手比了比,接著又湊近窗格觀察了一會,拍了拍手中泥土站直身子。
劉國軒一直站在旁邊細細觀察,除了瞧見泥地上有幾個淡淡腳印外甚麼都看不出來,見盧澤面色鄭重若有所思,忍不住插口問道:“盧都事,你發現了甚麼?”盧澤向劉國軒使了個眼色,示意不要在眾親兵面前洩露自己的真實身份,道:“有人曾暗中潛伏在窗戶外邊偷聽你我談話。”劉國軒嗯了一聲,心想這不是廢話,盧澤瞧他表情就曉得心中所想,有意賣弄本事免得劉國軒輕視,淡淡道:“那人年約三十來歲,身高與我差不多,體重約有一百四十斤,輕功應該相當高明。”聽到這話眾親兵都是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劉國軒也是有些不太相信,乾笑道:“真地麼,老盧你到底從哪裡看將出來,我可是一頭霧水啥都瞧不出來。”他不好當眾稱呼盧澤為都事,索性便以老盧稱呼,反正兩人年紀差不多,如此稱呼也是不妨。
但是落在親兵耳裡覺得大帥與盧澤十分親近,對盧澤的真實身份越發感覺好奇。
盧澤道:“我還曉得他就潛伏在水師中間,職位還應該不是很低。”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劉國軒聽到這話驚疑不定,想要發問強行忍住,聽盧澤指著腳印解釋道:“你看地上腳印前重後輕,說明那人躲在窗戶後面竊聽,把身子全都壓伏在牆上,無意在牆壁留下了印痕,從印痕受壓程度來看,那人體重應在一百四十斤左右。”劉國軒湊過去細看,果見牆壁上面有著淡淡壓痕,若不仔細觀察根本瞧不出來,他心中欽敬剛想說話,又見盧澤指著壓痕上面細不可見的紅色道:“這紅色是水師軍官的服色,所以那人潛伏身份應該是水師官兵,還有——”他伸手從窗格上面拈起根濃黑毛髮,仔細觀察道:“這是那人不小心留下的鬍鬚,照此說來他應該留有鬍鬚,年紀不會超過三十,應該是二十七八歲。”
“真是神探,竟連這都能看出來!”海娃聽得嘖嘖讚歎,不知不覺湊到了窗戶旁邊,鼓著眼睛向濃黑毛髮瞅了半晌,疑惑問道:“你乍曉得那人的職位還不是很低?”這也正是劉國軒心中疑問,想要喝斥海娃強行忍住,用詢問目光望向盧澤。
盧澤本來還生怕在眾親兵面前無意洩露身份,他掌管察言司多年也是情報工作老手,談起勘察取證不覺逸興橫飛,渾然忘記了遮瞞身份,用手摸著貼上上去的絡腮鬍輕笑道:“劉總督治兵森嚴,等閒士兵隨意不得走動,那人既能暗中潛到帥帳後面竊聽,而且對帥帳佈局也很瞭解,說明身份不低經常來到帥帳,若是普通士兵哪能做得到。”海娃聽得心服口服,張大嘴巴還想繼續發問,就聽劉國軒喝道:“你們還杵在這裡瞧啥子熱鬧,快些給老夫按圖索驥,把那膽肥狂徒揪將出來。”眾親兵答應一聲剛想出去,劉國軒叫住道:“出去後給老夫閉緊嘴巴,今天的事情誰都不能洩露出去半句,否則老夫打斷你們的狗腿。”轉頭向盧澤拱手道:“真是術業有專攻,內鬼竟讓盧都——老盧輕易揪將出來,劉國軒欽敬之致。”這幾句話倒說得真心實意,盧澤卻是聽得搖頭苦笑,眸光現出複雜難明神色,見眾親兵已快退出帥帳,想了一想忙喚住道:“那人的鬍鬚說不定已經剃去,身高應該不到一米七,比我還要矮上數分。”海娃抬眼向盧澤打量片刻,又把目光轉向劉國軒,見他微微點頭答應著大踏步轉身出去,劉國軒托住盧澤重新越過窗戶回到帥帳,笑道:“漢興兄真是神眼如矩,論起偵緝工夫可比老夫手下那幫廢物強上太多。”見盧澤有些意興闌珊,開玩笑問道:“漢興兄既已致仕閒居無事,能不能幫忙到老夫手下調教那幫不中用的兔崽子,薪餉必定讓漢興兄滿意。”說著故意向盧澤抱了抱拳,擺出副禮賢下士模樣。
盧澤心念微動,眸光亮了片刻重新暗淡下去,搖頭道:“劉總督莫開老夫玩笑,盧澤年老多病,哪有心思重新出山自討苦吃。”見劉國軒還要再說,盧澤正色道:“眼下要務是如何率軍勤王對付馮錫範,劉總督若真地想要調教特工,事成之後老夫向劉總督推薦幾名人才,包管讓劉總督滿意。”劉國軒也只是隨口一說,明鄭水師自成體系水潑不進,前些年盧澤有意在澎湖設立特工站都被劉國軒斷然拒絕,生怕察言司藉機滲透,哪肯真地讓盧澤插手明鄭水師偵緝刺探,見盧澤撇開話題點頭道:“漢興兄說得對極,馮錫範專權攬政為所欲為,如若不設法除去王爺勢必淪為傀儡,劉國軒雖是不通文墨的大老粗,卻也明白臺灣是國姓爺辛辛苦苦創下的復明基業,絕不能任由落入馮錫範之手,低聲下氣成為不齒貳臣。”聽劉國軒如此言語盧澤當然心中大慰,兩人密密計議了一陣,盧澤告辭出來,由親兵護衛出了軍營,卻不順著青石板道走向澎湖港,揹著雙手彷彿隨意遊玩風景,慢慢踱到海邊一處怪石嶙峋的偏僻處所,站在礁石上面向汪洋海面凝視半晌,轉過身子道:“還躲著幹甚麼,快些出來吧!”沙灘上面明明毫無人跡,盧澤卻是說得十分篤定,過了片刻一塊巨石後面忽地閃現名面目普通,三十上下的明鄭軍官,抱拳向盧澤恭謹行禮,叫道:“小的見過盧大人。”盧澤上下打量明鄭軍官,見他的撲克臉微微抽搐,顯是見到自己難抑心情激動,嘆口氣道:“劉貴,我已因病致仕,不再擔任察言司都事,以後莫要如此稱呼。”頓了一頓板著面孔續道:“你暗中潛伏偷聽實在太過大膽,以後切莫如此,提防莫在劉總督面前洩露秘密身份。”劉貴是盧澤親自選派秘密潛伏明鄭手師的特工,雖然劉國軒不允許察言司在澎湖設立特工站,但以察言司無所不偵的情報工作信條哪能放任不管,既然明路走不通盧澤便從特工中挑選精幹,化名劉貴捏造親族身份投奔劉國軒,果然不久之後便得到素重鄉情的劉國軒重用,屢立戰功提拔為水師百戶,也算是劉國軒小圈子裡的心腹軍官。
盧澤給劉貴的潛伏任務是暗中監視劉國軒舉動,若有亂叛圖謀立即秘告察言司衙門,如果沒有異動照樣潛伏,劉貴潛伏明鄭水師兩年多一直安然無事,哪料竟會大著膽子偷偷潛入師帳後面偷聽,盧澤原先也是不覺,待說到竊聽者相貌方才覺出必是劉貴,因此才對海娃虛言掩飾。
聽了盧澤的指責言語,劉貴面泛苦笑,似乎有難言之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