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明號與振明號趕到港口恰合時宜,把趁著暗夜掩護跟隨突襲的荷蘭戰艦死死擋在港口外面。

首里港是面積約有十平方公里的弧形港灣,依託兩側延伸出去的低緩丘陵稍加改造而成,水深港寬足與聲名遐邇的東寧港相媲美,琉球王國小力弱武備松馳,從來不曉得藉助天然地勢建築炮臺以御外敵,偌大首里港僅有七艘老舊戰艦守護,就連倭寇戰艦都難以抵敵,遇到外敵入侵自然輸得一塌糊塗。

萬曆三十七年倭國薩摩藩大將樺山久高秉承藩主島津忠恆旨意,意欲佔據琉球借道入貢,率領倭國戰艦從首里港突襲登陸,不一刻就擊沉琉球戰艦攻入王宮,連琉球國王尚寧都被俘虜成為傀儡,被迫簽定屈辱條約奉倭國為宗主國,

“邀請”倭軍駐紮首裡

“保護”琉球王室,自此琉球王國淪為倭國藩屬,內政外交絲毫不得自主,直至清末被倭國吞併滅亡,消失在歷史煙塵之中。

樺山久高從軍多年老於軍事,發現首里港地勢易守難攻,下令徵調琉球民夫填海造山建築炮臺,居高臨下掌控出入,堆積沙石封閉首里港出入口,派遣倭兵嚴密把守,牢牢把琉球這顆海上明珠掌控在倭國手中。

明鄭護衛艦隊秘密抵達首里港,每日都要派遣戰艦在港口附近巡邏戒備,從來沒有發生意外漸漸疏於防範,再加上各艦艦長都跟隨林鳳前往琉球王宮赴宴,代理副艦長曉得明日就要與荷蘭紅毛鬼決一死戰,早早休息養精蓄銳,巡邏防衛難免出現漏洞,被熟悉航道的宮本澤一率領倭寇戰艦偷偷溜進港口,瞄準熱火朝天忙著卸糧的明鄭糧船實施突襲,終於釀成不可挽回的慘重損失。

艾克爾克經驗老到,原本以為糧船遇襲明鄭護衛戰艦必定全力趕往碼頭防護,自己率領荷蘭戰艦趁虛而入剛好打個措手不及,哪料蔣德威忙而不亂看出破綻,當機立斷率領振明號搶先一步堵住港口,與乘風破浪突襲而至的荷蘭戰艦迎面撞個正著。

荷蘭戰艦共有六艘,無論數量還是火力都在猝不及防的復明號與振明號之上,若在寬廣海面相遇自可一擁而上,無奈樺山久高為便掌控,下令填充泥沙人為阻塞首里港口,出入口最寬處僅容兩艘戰艦並排出入,故意弄得曲曲折折不利航行。

荷蘭戰艦順著曲折航道巨山般壓將過來,蔣德威見敵眾我寡知道難以力敵,當即指揮戰艦退縮到港口內側,憑藉險要地勢嚴防死守,等待護衛戰艦殲滅倭寇戰艦大舉聚集,再與荷蘭戰艦展開生死決戰。

樺山久高不惜血本建築首里港炮臺目的在於防備外敵入侵,若是彈藥倉庫沒被陳萬道事先炸燬,居高臨下炮火轟擊,龜縮港口內側的明鄭護衛戰艦便成為動彈不得的靶子,無奈人算不如天算,首里港炮臺炮彈用盡葛明禮被迫下令炸燬大炮,艾克爾克少了最有力的攻擊利器,見航道曲折不能以多凌寡,只得下令荷蘭戰艦依次排成橫列向前攻擊,打算用猛烈炮火轟沉明鄭護衛戰艦,衝進港口大肆狩獵。

風帆時代戰艦武器裝備落後,海上作戰大多以拍杆捶擊與跳舷作戰為主,隋朝大將楊素率軍伐陳,特地建造五牙艦,左右前後設定巨型拍杆,遇到敵艦居高臨下重重拍擊,敵艦立碎當者辟易,如若沒有擊碎沉沒便派勇士跳舷作戰,殺得南陳水師士兵大敗虧輸,十萬水軍一朝瓦解,順利攻破金陵實現南北統一。

歐洲古代海戰也以短兵接戰為主,直至中世紀之後科技日益發達,研發火炮裝備戰艦方才逐漸轉向遠端攻擊,原本火炮都是安裝在船頭艦尾,數量過少射程不遠威力有限,十六世紀英國戰艦率先在舷側設定炮孔,採用側舷炮對敵作戰,數量劇增炮火猛烈,擊敗西班牙無敵艦隊一躍成為海上強國,自那以後歐洲諸國爭相效仿,側舷火炮成為海軍戰艦的制式裝備,拍杆捶擊與跳舷作戰逐漸被時代發展淘汰。

荷蘭皇家海軍是歐洲列強中出了名的精銳,主力戰艦至少裝備六十門銅製火炮,官兵常年征戰訓練有素,裝炮開炮迅捷無比,特別是新下水的旗艦孔雀號,排水量超過千噸,裝備近百門先進火炮,除舷側外艦首舷尾都設定能夠快速移動的小型火炮,可以實現無死角全方位轟擊,威力在歐洲列強主力戰艦中也是首屈一指。

明鄭水師戰艦稱雄遠東,與韃子戰艦相比戰力一流,然而馮錫範掌控朝政後與明鄭水師總督劉國軒不和,在經費軍餉等方面有意欺壓,數年來明鄭水師沒有添置主力戰艦,火炮還是鄭經時期的陳舊型號,無論裝備還是士氣較諸日不落帝國還有明顯差距,如今荷蘭琉球艦隊數量居多,火炮射速遠逾復明號與振明號,一時之間哪裡抵擋得住。

“開炮轟擊,把該死的黃皮猴子全都擊沉餵魚蝦!”望著明鄭戰艦龜縮在港口內側擺出嚴防死守的烏龜架勢,艾克爾克猙獰一笑,右手猛力下劈釋出轟擊命令。

駛在最前面的獵鷹號慢慢橫過艦身,黑黝黝的炮口對準復明號,隨著站在側舷的指揮官一聲號令,暗夜之中突地現出三十多團耀眼火花,沉雷般的隆隆巨響轟得耳膜生疼,雨點般的炮彈瞬間落在復明號與振明號艦上面炸開,煙霧交織中血花迸濺,站在甲板上的明鄭水師官兵樹樁般齊刷刷倒了一片,慘嚎呻吟聲不絕於耳。

ъ明鄭護衛戰艦當然也不甘示弱,早已嚴陣已待的炮手立即開炮還擊,復仇炮彈呼嘯著射向敵艦,沒等炮彈落到甲板上,完成轟擊任務的獵鷹號迅速轉舵駛開,侯在後面的海盜戰艦骷髏號立即跟上佔據有利戰位,轟隆又是一聲霹靂巨響,舷身抖動無數火點閃耀,劃出明亮弧線重重砸向敵艦。

艾克爾克知道敵寡己眾利於圍攻,下令荷蘭戰艦採用車輪戰術,連綿不絕永無休止,絕不給明鄭護衛戰艦喘息之機。

復明號與振明號都是縱向排成橫列,只用舷側火炮與荷蘭戰艦對轟,哪及得上荷蘭戰艦炮火猛烈如風似雨,不一刻艦身破損死傷慘重,硝煙瀰漫的甲板上面盡皆都是橫七豎八的死屍,汩汩鮮血凝結成塊,立即又被落下炮彈炸成碎片,雨點般撒落在明鄭水師士兵身上。

暗淡夜空佈滿炮彈炸開的火光,璀璨燦爛宛若煙花,紅了眼睛的水師士兵卻是毫不理會,光著膀子拼命操炮射擊,把一枚枚炮彈射向逐漸逼近的荷蘭戰艦。

身後不遠處就是毫無反抗能力的大群糧船,水師士兵都曉得若讓火力強勁的荷蘭戰艦突破防線闖進港口意味著什麼,即使身受重傷也是死戰不退。

鄭睿雙眼被炮火燻得通紅,站在舷側指揮作戰,被蔣德威利刃砍斷的胳膊已經緊急包紮,原本紅潤的面孔依舊有些慘白,顯是元氣未曾恢復,他眼望荷蘭戰艦高聲釋出轟擊命令,目光不敢向艦橋方向瞧上一眼。

荷蘭戰艦出現在港口,剛從昏迷中醒將過來鄭睿就知道自己估計錯誤,對砍斷自己胳膊的蔣德威再無怨懟之心,不顧傷口疼痛衝出艙室指揮作戰,他是水師精英自然精通海戰,平素關心士兵素受敬服,在彈片紛飛的舷側走來走去,時不時對動作稍緩計程車兵喝斥幾句,往屁股踢上一腳,空蕩蕩胳膊隨風搖晃,暗夜之中猶如旗幟分外顯眼。

原本有些精神緊張的水師士兵,屁股被鄭睿踢上一腳勇氣立時倍增,高聲吆喝玩命作戰,一發發炮彈在空中交織成火光編織的巨網,偶爾還有炮彈凌空對撞轟出大團絢麗火花,把夜空染成血紅。

狹路相逢勇者勝,不曉得雙方孰勝孰敗。艾克爾克眸光微現欽佩神色,揮了揮手孔雀號移動龐大艦身親自上陣,轟隆聲中無數炮彈劈頭蓋臉砸將過去,本就傷痕累累的振明號再難支撐,一枚炮彈划著弧線斜射入彈藥倉,把抱著炮彈搶身出來計程車兵倒撞回去,緊接著就聽驚天動地一聲悶響,振明號劇烈爆炸燃成火球,玩具般被旋轉氣流踢上半空,重重跌落海面沒入漩渦再也不見蹤影。

艾克爾克滿意一笑,孔雀號轉過艦身駛向後面,獵鷹號立即衝上,對著復明號開始新一輪轟擊。

蔣德威面沉似水,站在艦橋上面一動不動,他進入明鄭水師不過月餘首次經歷海戰,艦身顛簸感覺胃裡翻江倒海,強忍著一動不動,也不發號施令指揮作戰。

隔行如隔山,水師海上作戰與陸師作戰截然不同,蔣德威不通海戰胡亂發令只能引發混亂,他的作用就是矗立艦橋穩定人心,讓素來瞧不起陸師輪訓軍官的水師官兵曉得陸師也不全是怕死混球。

三名陸師輪訓軍官跟著蔣德威樁子般站立,任是彈片如雨也不移動身形,緊抿嘴巴強忍嘔吐,落入水師官兵眼裡自然勇氣倍增,士氣高漲。

他奶奶的,陸師輪訓軍官海戰都不是孬種,水師官兵更加不能含糊。蔣德威瞧在眼裡一陣欣慰,知道自己初步在水師官兵眼裡建立威信,假以時日自然能夠融入明鄭水師。

戰爭永遠是最好的驗金石,是馬是騾拉出來一試便知。振明號中炮引發爆炸瞬間沉沒,蔣德威自然清清楚楚瞧入眼裡,眸光現出絲痛惜,知道再要拖延下去復明號命運必然與振明號相同,然而蔣德威不能下令撤退,身後不遠處就是擠成一團的明鄭糧船,如若放荷蘭戰艦過去必定狼入羊群,盡皆沉沒難以交待。

既然欲退無路,那就只有以命相搏拼死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