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師爺會意,手中摺扇輕搖了搖,插嘴道:「三當家英雄了得,比梁山泊的阮家兄弟還要厲害,自然不懼滿清水師戰艦圍剿,只是雙嶼島與浙江水師多年以來相安無事,撕破臉皮對大傢伙都不是好事。大當家的意思還是消財免災,先行繳上孝敬銀兩買個平安,只要躲過風頭以後日後可以自可大把賺回。」

見方驚蛟瞪大眼睛又要說話,頓了一頓道:「眼下海霹靂施琅正在廈門練兵想要攻臺中,這辰光最好還是低頭做小忍氣吞聲,免得引起朝廷注意先在雙嶼島試刀,兩敗俱傷對弟兄們都沒好處。」

方驚蛟不屑地撇了撇嘴,把詢問目光轉向王寶財,見王寶財也是點了點頭,知道這是大當家的最終決定,捏著下巴沉吟道:「十天之內籌集十萬兩白銀,就是現搶也沒這般快法,不過兄弟有個主意,莫說十萬兩就是再多些也能籌集,不知大當家覺得可不可行?」

「老三快說,到底是啥子高明主意?」

聽到這話王寶財如同抓到救命稻草,騰地從虎皮交椅跳起,眉開眼笑大聲催促,連嘴巴疼痛也似忘卻。

方驚蛟剛要開口,見劉師爺目光炯炯站在旁邊,橫了他一眼,起身湊到王寶財耳邊輕聲嘀咕起來。

見三當家明顯對自己不太信任,劉師爺面色微變隨即假裝渾若無事,開啟摺扇似在扇風,豎起耳朵凝神傾聽,就見王寶財螃蟹臉忽青忽白,始終聽不清方驚蛟說些什麼。

正自著急就見王寶財用力拍了下椅背,高聲讚道:「老三出的主意著實高明,你這就去把弟兄們都喚到聚義廳,咱要讓他們心甘情願出血。」

話未說完又是嘶嘶吸氣,捂著嘴巴現出苦痛神色。

方驚蛟叫聲得令,瞧都沒瞧面色尷尬的劉師爺一眼,轉聲大踏步出廳,劉師爺忍不住湊前問道:「三當家到底出啥子主意,能夠無中生有籌足十萬銀兩?」

說到最後語氣隱隱有些譏誚,王寶財絲毫不在意,放下手掌得意洋洋道:「老三出的好高明主意,要叫弟兄們心甘情願眾籌銀兩。」

眾籌銀兩?劉師爺一時有些不太明白,疑慮目光炯炯望向王寶財。

「周老爺銀子要得太急,咱手上實在湊不出,可禁不住弟兄們口袋裡有,老三出主意向弟兄們眾籌銀兩,莫說十萬兩就是二十萬兩也湊得出。」

王寶財笑得合不攏嘴,似乎看見雪花白銀滾滾而來,劉師爺皺著眉頭思索片刻,覺得王寶財說得似乎有些道理,雙嶼島海盜從事海上生涯多年,每名海盜自然都有私人小金庫,只要肯交出確實能夠短時間籌集十萬兩白銀。

只是——哪位弟兄肯損私濟公掏出私房錢解決大當家燃眉之急?真金白銀可比兄弟義氣還要貴重得多。

劉師爺感覺有些不大對勁,剛想說話就聽廳外傳來雜亂腳步,夠資格進聚義廳議事的海盜頭領高聲說笑陸續走將進來,他的隱密身份只有王寶財知曉,在眾頭領眼中不過是善於拍馬奉承的酸丁秀才,提不得刀行不得海,在海盜之中實在上得檯面,當即悄無聲息退到末尾椅子坐下,閉緊嘴巴一言不發。

自由散漫慣了的海盜自然不講軍紀,除大當家王寶財坐在虎皮交椅上面威風凜凜有模有樣,其餘頭領都是嘻嘻哈哈舉止粗魯,瞧得自詡儒雅的劉師爺暗自皺眉,對粗野海盜的鄙視不知不覺又加重了數分。

日後若能捐官掌印,定要立下家規不許子孫與粗野海盜往來,膽敢違犯立即逐出家門,免得淪為家族之羞。

見海盜頭領到得差不多,王寶財向坐在下首的方驚蛟暗使了個眼色,方驚蛟點頭會意,起身向眾頭領說明眾籌銀兩的緣由和用途。

果然不出劉師爺所料,沒等方驚蛟說完聚義廳就吵翻了天,各種汙言穢語震耳欲聾。

「他奶奶的,十萬兩白銀可以買幾千花皮小娘,虧那幫慫貨開得了口。」

「老子出生入死一輩子也弄不到十萬兩,他孃的乍能把雪花白銀往無底洞扔,大哥莫聽***水師那幫慫貨瞎扯蛋,不給白銀那幫慫貨能上島咬了老子屌去!」

「雙嶼島不是好欺負的,那幫慫貨膽肥就開船過來,瞧老子不捏碎他奶奶的卵蛋!」

「弟兄們莫要嚷嚷,讓大哥先說上幾句。」

二當家笑面虎楊泉坐在王寶財下首,瞧見大當家的螃蟹臉越來越是陰沉,手指神經質般在虎皮交椅椅背不停敲擊,知道這是老大即將發火的徵兆,急忙站起吼了一句,陪著笑臉向王寶財道:「大哥請說。」

王寶財低嗯了聲,緩緩從虎皮交椅站起,惡狼般的狠厲目光從左至右掃視,被冰冷目光掃到的頭領無不頭皮發麻,轉開目光不對視,這才省起大當家的血鯊綽號可不是白叫,殺起自家弟兄也是毫不手軟。

要不——毫無根基的王寶財咋能力壓群盜當上舵把子。

忍氣吞聲白白掏出雪花白銀?沒有哪個海盜會心中服氣,大當家腰包最是鼓足,憑啥要弟兄們交出千辛萬苦積攢的私房銀兩?

啥子兄弟義氣兩肋插刀,在雪花白銀面前統統不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