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穿院過戶,不一會來到前院客廳,哈善一眼望見瑞棟快步在廳裡走來走去,不時抬頭向外張望,面色隱隱有些不愉。

另有一名四旬上下,穿著四品官袍的矮胖官員一動不動坐在椅上,目光閃爍東張西望,神情略有些僵硬,估計就是修來館主事黃性震。

鼻孔重重冷哼,哈善面色鐵青,昂著面孔誰也不瞧,大踏步走進客廳。

瑞棟是都統府常客,曉得哈善有歇午習慣,特地算好時辰帶黃性震過來,肚裡早就想好一堆說詞。

哪料瓦讓進去稟報,出來之後神情古怪,告訴瑞棟都統大人“歇午未醒”,讓他們暫且等候。

黃性震不瞭解哈善歇宿習性,倒也不以為異。

瑞棟卻聽得心頭微震,盯住瓦讓問道:“都統大人真地歇午未醒?”

瓦讓不擅撒謊,垂下眼皮不敢對視,漲紅面孔低嗯一聲。

瑞棟轉著眼珠沉默半晌,忽地咧嘴一笑,向黃性震輕聲道:“黃主事,哈善都統確有歇午習慣,咱們來得早了些,先在廳裡等等罷。”

黃性震主事修來館慣於察言觀色,從兩人表情中瞧出些許端倪,暗自提著小心,陪笑道:“不妨事,那就等等罷。”

這一等就是半個多時辰,熱茶都喝成了涼白開,還是不見哈善歇午醒來。

見哈善故意讓瑞棟坐冷板凳,黃性震隱隱明白必是哪裡不小心得罪了哈善,故意冷落使人難堪,心裡惴惴不安,坐著品茶絲毫嘗不出滋味。

聽到腳步聲響,瑞棟黃性震都長舒了口氣,不約而同抬頭望向廳外。

瑞棟趕忙迎過去躬身行禮,高聲道:“參領瑞棟拜見都統大人。”

剛才他反覆琢磨,料定必是吩咐守門旗兵不得洩露機密得罪了哈善,因此行起軍禮一絲不苟,生怕給哈善再抓到把柄穿小鞋。

哈善面沉似水低嗯一聲,瞥了眼急忙站起垂手恭立的黃性震,大模大樣坐在中間椅子。

徐國難緩步走進,不聲不響坐在左首椅子,衝瑞棟微微點頭,似笑非笑瞅著兩人。

見到徐國難瑞棟不期然又想起旗營潛伏間諜,心跳驀地有些加劇,細心觀察徐國難表情變化,卻瞧不出絲毫異狀。

難道——旗營間諜另有他人,塔卜利真是正黃旗下?

哈善對瑞棟不經請示自作主張很是不滿,特地讓他們坐冷板凳以示薄懲,見瑞棟目光炯炯瞧向徐國難,對堂堂鑲藍旗都統視而不見,本已平息下去的怒火又熊熊燃燒起來,拍著椅背重重冷哼。

瑞棟這才醒覺,尷尬地摸了摸蒜頭鼻,訕訕在右首椅子坐下。

黃性震見哈善坐在上面神色不善,轉了轉眼睛,趕忙上前撲通一聲跪倒,大禮參拜。

徐國難坐在椅上,饒有興趣打量黃性震。

修來館是察言詞情報偵緝的主要敵手,在東寧府他對黃性震就久聞其名,雙方隔空交鋒過好些次,正面接觸卻還是第一遭。

見黃性震四旬上下,身材肥胖淡眉細目,腦後長辮油光水亮,笑嘻嘻宛若貌不驚人的鄉下土財主,目光不時閃過狡獪,顯是笑裡藏刀口蜜腹劍之輩。

想起自己與大名鼎鼎的修來館主事居然在這種地方以這種方式碰面,徐國難嘴角不自禁現出古怪笑意。

腦海深處閃電般憶起察言司記錄的黃性震情報資料。

黃性震,表字元起,自號靜庵,漳州府漳浦縣人氏,祖上都是當地的土財主,家道小康饒有財產。

無奈有財無勢平常受盡官府欺侮,黃父便要黃性震發奮讀書,想要科舉中官改換門庭,只是天資有限苦讀多年只中了秀才,眼看讀書無成黃性震只得另謀富貴,特地趕到總督行轅向姚啟聖獻“平臺十策”,提出運用心理戰術瓦解明鄭部隊,被姚啟聖賞識保舉為修來館主事,職掌招撫策反情報偵緝,是姚啟聖的鐵桿心腹兼得力打手。

眼下形勢危急大山將傾,這隻姚啟聖的心腹走狗,察言司的情報敵手也開始另尋主人,這是否是厄斯計劃的成果體現,對下一步實施厄斯計劃有何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