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同志”的調查態度還在繼續,“王同志”的調查方式還在繼續。

“檢察院”和“文戚”的傳說還在繼續。

“燒烤銀河系”的擴大經營專案計劃,也同樣還在繼續。

清城市良好的投資環境,並不僅僅針對單功邦這種外來投資者。

由於眾多碳基猴子們,終於安分守紀了許多,吳小雨提交給龍股長的貸款申請計劃書,一切執行順利,這也意味著,燒烤銀河系擴大經營的專案計劃,同樣進展良好。

到今日為止,短短一個半月的時間內,整個清城中,掛著“燒烤銀河系”這個招牌的店面,已有二十一家。

這二十一家店面,每一家都有吳小雨親自調教出來的廚師坐鎮,不用多麼精密細緻的運算能力,就算是外行人都可以看出:這二十一家店面,雖仍處於磨合期,但從下個月開始,卻怎樣都可以達到百萬元以上的總利潤。

獲取如此利潤,達到如此規模,取得這份外人眼中無比羨慕的成就,吳小雨投入的資金相當巨大:

被寄生前的所有資金。整整一萬一千五百二十一元五角三分。

足足可以開一家燒烤店,的十分之一。

至於剩下的資金,幾乎是本金規模五百倍的小小缺口……自然分批來自大膽放出高額貸款的龍股長,大力支援私營企業的商業銀行。

除去資金方面得到了銀行的大力支援之外,“燒烤銀河系”能夠如此高速發展,整整瘦了一圈的李輝,仍然口無遮攔,但眉心已生出了幾道皺紋的聶良,也很是出了幾分力氣。

不過,這幾點原因,並不是“燒烤銀河系”近兩個月以來,一帆風順,萬事如意,高歌猛進,奇蹟般地沒有碰上半點波瀾的所有真相。

畢竟,無論做什麼生意,或者說,無論做什麼事情,總會碰上一點這樣那樣的小小問題。

而且,這種小小問題,實際上並不罕見。

比如現在這種中午時分,當吳小雨正呆在客廳裡看書的時候,卻聽見樓梯道中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那就意味著,李輝來了。

腳步聲沉重急促,那就意味著,小小的問題,也一起來了。

長達半年的相處,李輝早已經知道,吳小雨很不喜歡浪費時間的行為。於是,進門之後,兩人問候寒暄的過程相當簡短,隨後,最近減肥成功的男子,喝了幾口水,歇了幾口氣,就直接說出了前來報告的事情:“老闆,吉祥區那家店面,盤不下來呀。”

“那是什麼原因呢?”

聽著吳小雨溫和的聲音,看著吳小雨平靜的態度,不知是何緣故,李輝的心中,忽然有些感慨。

剛剛到吳小雨屬下辦事的時候,李輝就注意到,這位年輕的老闆,當時似乎有著極大的心事,整天鬱郁不安,連帶著總是板起一張臉,使店裡面剛剛招聘的新員工們,在面對他的時候,多多少少的,都有些敬畏。

李輝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段日子,大約持續了兩三個月的時間。

到了後面,似乎是白嘉泉出任第二家分店店長的時候,吳小雨的臉上,就開始很少再出現什麼波動,而到了現在,似乎無論是對待任何人,無論是碰到任何事,吳小雨總是保持一種相當溫和,極為從容的態度。

因為這一些,許多店員們,都覺得和吳小雨相處的時候,如沫春風,身心愉快,都為自己能在這種老闆的屬下辦事,深感慶幸。

李輝早已經察覺,燒烤店的員工們,就算是私底下閒聊的時候,扯到了吳小雨身上,也總離不開“心胸開闊”,“飽富涵養”,“待人寬厚”,“處事沉穩”等等美評。對吳小雨,店員們唯一的的不滿,或者說遺憾,也只是覺得,自己同樣有著成為廚師的驚人天賦,奈何老闆就是稍差一點點眼光,暫時還沒有看出來。

憑心而論,李輝並不是骨子裡發賤,一定要別人兇巴巴地吼幾聲,惡狠狠地罵幾句,才會覺得舒服。

可是,看著吳小雨的種種變化,種種表現,李輝總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感覺:吳小雨現在這樣,對任何人任何事,都絕不驚乍,絕沒有任何情緒的反應,已不能稱之為沉穩,而更像是對任何事情,都已經漠不關心。

或者說,全不在乎。

這種感覺,還使李輝覺得,剛剛認識吳小雨的時候,那個心情低落,滿臉鬱郁,甚至有些惶惶不安的年輕人,比起現在這個面帶微笑,神情溫和,眼中,卻不時閃爍出悲哀的老闆,要更能使人親近一些。

也更能讓人放心一些。

是的,李輝的種種想法,純粹是出於為吳小雨的擔憂,而絕不是生出了什麼不滿。

這位飽受生活磨練的中年男子,對吳小雨說過許許多多次的“謝謝”。同樣,他的經歷,他的年齡,他的性格,使他從來就不會將“謝謝”,僅僅停留在兩片嘴皮子之間。

因為,這位下崗工人,怎麼都無法忘記,自己在車間奉獻了二十幾年的歲月,吃了二十幾年的粉塵,最後得到的,除了一聲令下,一腳踢開之外,就只剩下了緊緊追隨著他,永遠 也不離不棄,怎麼樣都甩不掉的風溼病和關節炎。

於是,他更不會忘記,在他年紀越來越大,清城的冬夜越來越寒冷,治安越來越差,管理越來越嚴,開支越來越大,收入越來越低的時候,是誰,將他拉出了越來越急遄的生活旋渦,越來越沒有希望的惡性迴圈。

除非是年方二八的大美人,不然,大部分正常人,處於李輝的位置,大約都不會覺得,這份吳小雨一再謙稱的“小意思”、“不客氣”,可以僅僅用口水來回報。

最近這段時間裡,“燒烤銀河系”迅猛發展的過程中,李輝負責處理的事情,對他而言並不輕鬆,甚至,有許多事情,對他這位僅僅初中畢業,大部分時間獻給了流水線勞動的中年男子而言,也實在太過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