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泰是被腦袋上的疼痛疼醒的。

他睜開眼,艱難的爬起身,看向床頭的鬧鐘,七點三十一,這是他一個月來第一次睡足六個小時,雖然說夢裡一直迴響著梆梆聲,但再怎麼說也要比剛癱在座椅上,還未閉上眼睛,身旁就忽然出現一個殺手這種情況要好得多。

雖然現在殺手就在他的身邊。

梆~~~

阿爾泰腦袋一疼,被勺子從迷迷糊糊中敲醒過來,忍不住伸手護住被敲了一晚上的腦門,於是勺子敲打在手背上,手背又是一疼,阿爾泰這才發現,手背也被敲得有些紅腫。

他看著自己的兩隻手背,呆愣片刻,轉過頭,淡定的對著林一說道:“你能換個地方敲嗎?”

林一是個很隨和的人,所以他欣然接受阿爾泰的提議,將勺子敲在阿爾泰的後腦勺上。

敲擊的梆梆聲反倒更清晰了。

阿爾泰從床上起身,慢條斯理的穿好衣裝,站在穿衣鏡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面色枯槁如老木,額頭上添了數條深刻皺紋,頭髮已經斑白大片而又如雜草般雜亂,就像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但阿爾泰其實還只有五十三歲,對於一個大集團的管理者來說,正值壯年。

阿爾泰長吸一口氣,費力的挺起胸膛,這個動作讓他顯得健壯了許多,但緊接著一勺子落下,就讓他如同被針刺破的氣球,一洩如注,身子再次佝僂起來。

“你以為這樣就能殺死我嗎?”阿爾泰淡淡的說道。

林一沒有回答,他不厭其煩的重複著同一個動作,舉起勺子再落下敲擊在阿爾泰的身上。

阿爾泰猛地轉身,兩隻枯瘦的手如鷹爪死死的抓住林一的雙肩,他將自己拉近林一,猙獰的面色與林一掛著微笑的面龐相對。

“你在小瞧我!”阿爾泰歪著腦袋,瞪大他那佈滿血絲的雙目,惡狠狠道:“你想用這個可笑的玩意兒殺死我?你以為我是誰?我叫阿爾泰·赫爾斯,我的意志堅韌無比!我絕不投降!!!”

“哦,是嗎?真好!”林一再一次舉起勺子敲在面前人的腦袋上,隨意的敷衍道。

感受到林一輕蔑的態度,阿爾泰全身顫抖不停,他吼叫一聲,恍若憤怒的野獸,一拳狠狠的打碎了身邊的鏡面,銳利的玻璃劃破面板,鮮血直流,而阿爾泰毫無知覺,他的憤怒隨著這一拳消散大半,又迅速冷靜下來,他一言不發,轉過身朝門外走去。

門外正站著兩排保鏢,他們盡職盡責的守在門外,儘管聽見了房間裡面的動靜也沒有進去,因為阿爾泰給他們下過命令,他們首先要聽從命令,其次才是保護主人的安全。

大門開啟,阿爾泰率先走出來,緊隨其後的便是專注於手頭事務的林一。

兩排的保鏢譁然,隨後整齊掏出背後的槍,一時間,林一全身上下遍佈顫動的紅點,但保鏢們卻遲遲不敢開槍,他們與這個怪物打過交道,他們深知林一的恐怖,槍械對林一早就失去了效用,現在他們將槍口對準林一,與其說是威脅林一,倒不如說是給自己求一個心安,而且他們也害怕流彈射傷阿爾泰,就更加不敢開槍。

可就算他們不敢開槍,但作為阿爾泰身邊的忠犬,他們也不能眼見著自己的主人被林一用勺子敲著腦袋。

有人咬咬牙,丟掉了槍,雙手張開,一把撲上去想要把林一制服。

然而林一的身形恍若老電視螢幕上閃爍的雪花,眼見著要被人抓住,一個閃爍便來到阿爾泰的身前。

梆梆梆~~~~

隨後兩旁的數位保鏢就像是兩排鴨子,隨著阿爾泰的步伐挨個撲上去,而林一也在阿爾泰身邊接連閃爍,每一次閃爍總能躲開讓人撲個空,或是讓兩個人措不及防的撞在一起,順便還能給阿爾泰的腦袋來上輕輕一勺。

整個場面顯得滑稽又可笑,但是身處其中的人裡面,也只有林一臉上掛著靦腆的笑容。

“夠了!散了吧!”阿爾泰冷漠的一揮手,制止了從地上爬起來,蠢蠢欲動的人們,他很清楚這樣對林一來說沒有用,反倒能讓他愈加憤怒,對自己的無能而感到愈加悲哀。

保鏢們是很聽話的狗,既然主人發話了,那他們自然言聽計從,從地上站起來,順從的隱沒到陰影之中。

穿著得體燕尾服的管家上前迎接阿爾泰,一眼就看到了‘敲木魚’的林一,瞳孔一縮,第一時間抽出腰間的手槍對準林一的腦袋。

阿爾泰淡淡的發話道:“去做份烤全雞!”

“老爺,這……”兩鬢斑白,頗有英倫紳士風範的管家皺著眉頭,驚疑不定的看向阿爾泰。

“我說!去做一份烤全雞!”阿爾泰突然暴起,目眥盡裂,失去了所有的風度,他死死的盯著管家,一字一頓的說道,模樣非常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