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江面上一片朦朧。

江漢60號客輪駛離慶安不久,便能看到江中的小孤山,順流而下,經無湖抵達江城,江城四號碼頭上那「熊貓電子」的廣告牌格外引人注目。

小時候,梁小余最喜歡坐在小漁船的船頭或船尾,看來來往往的輪船,百看不厭。

夏天在江裡洗澡,每每遇到白申或白瀏號客輪經過,一點都不害羞,光著屁股向客輪上的旅客揮手,夢想有一天也坐客輪遠行。

這個願望終於實現了!

現在每天都坐客輪,上水坐到山城,下水一直坐到東海,航行於長江兩千多公里幹線的幾十艘江申、江漢、江渝客輪隨便坐,並且不用自己掏錢。

不過現在顧不上看熱鬧,也沒時間欣賞江城兩岸的夜景,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個時不時用「大哥大」打電話的胖子身上。

胖子三十七八歲,油頭粉面,身邊放著一個鼓鼓的公文包。從慶安上船就開始高談闊論,搞得個個都知道他是慶安一家企業的銷售經理,顯然很享受別人羨慕崇拜的目光。

現在又對一個年輕的姑娘大獻殷勤,給人家發名片,請人家吃水果,還想請人家去歌廳唱卡拉OK。要不是周圍有那麼多旅客,年輕的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不然真可能跟他一起去。

出門在外,錢不露白。

這個胖子恰恰相反,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錢似的,一會兒買水果,一會兒買零食,一會兒買啤酒,時不時掏錢包付賬。

錢包跟公文包一樣也是鼓鼓的,全是百元大鈔,至少有上萬元!

梁小余注意到從慶安到江城這一段,有兩撥鬼鬼祟祟的傢伙盯上他了,只是艙室裡旅客太多,一直沒機會下手。

夜已深,好幾個旅客扛不住睡著了,別的旅客也是呵欠連天,甚至有旅客嫌胖子煩人,投去了鄙夷的眼神。

梁小余裝作躺著不舒服,輕輕翻過身,見剛才來踩過點的瘦子不知道什麼挪過來了,跟散客似的鋪著報紙、枕著行李在艙室外的走廊上睡覺。

正想著那傢伙一定是在假睡,肯定是在等機會,楊三手裡端著牙缸、肩上搭著毛巾,生怕踩到躺在走廊裡休息的散客,見縫插針、躡手躡腳地擠了進來。

「魚哥,你沒吃晚飯,肚子餓不餓?」

「有點。」

「船上的飯不好吃,還是吃八寶粥吧。」

楊三放下牙缸,從旅行包裡翻出一罐親親八寶粥。

梁小余爬起來,接過八寶粥放到一邊,呵欠連天地說:「我去撒個尿,回來再吃。」

「行,我這兒還有火腿腸,王中王的。」

「先放著吧,看好東西。」

「知道,你趕緊去吧,這層人多,剛才去洗臉刷牙都要排隊,實在憋不住你可以去三層。」

「是嗎,我去看看。」

梁小余拍拍楊三的肩膀,擠出艙室一邊往廁所方向走,一邊不動聲色觀察起來。

去白龍港坐白申號客輪的旅客越來越少,乘坐江申、江漢的旅客依然很多,走廊裡、甲板上都是人,這可能與沿途停靠的城市多有一定關係。

在通往三層甲板的樓梯處,又有一個三十出頭的婦女看上去比較可疑。

這麼晚了,誰不困?

沒買到四等艙船票的旅客,都想辦法找地方休息,她的精神卻很好,坐在樓梯口東張西望,並且時不時看向胖子那個艙室。

這時候,一個留著短髮的女孩揹著小包從前面爬上樓梯。

梁小余上了下廁所,想到女友之前不止一次的交代,又進去開啟水龍頭洗了下手,然後打著哈欠,伸著懶腰,順著樓梯爬到三層甲板。

剛才那個短髮女孩正在船尾看夜景,梁小余走過去扶著欄杆,背對著女孩問:「劉叔呢?」

「在前面陪表哥。」

「表哥跟表弟熟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