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抖了抖衣襬,一頭如瀑的長髮披散而下,整個人更添倦怠與慵懶,還有一股無形的高貴疏離之感籠罩其中:「若是關押你之處不在水牢的話,我只怕還要再費上一番功夫,不過,風水輪流轉……昔日你教唆混沌毀壞玉湖灣,就應當想到會落得這麼個下場。」

「你!」群妖冢之主伸出的手死死的揪住了自己的斗篷,眼中充血。

「沒錯,是我,嗤言。你們一直以來都不放在眼裡的,那個海族小妖。」嗤言供認不諱,他把肩上的外套拉攏,縱身一躍,便在她憤恨的目光注視下化身成了一隻在水中暢行無阻的鮫人。

群妖冢之主憤怒的咆哮聲自水面之上傳來,嗤言並不理會,在那充斥著嫉恨與絕望的目光注視之下,他靈活敏捷的身影,也逐漸遠去。

不消片刻,這陵魚的毒素髮作便可要了她的性命,而他此行的目的也已經達成了。

嗤言揉碎手裡的偽面面具,咬緊了唇,唯一想到的,就是在離開之前再去……看她一眼。

若水,火神軍營。

美如烈炎般的火神忙至深夜,隔壁的帳子裡已然聽不見孩童稚嫩的哭泣聲,她倦懶攏眉,提筆寫了一紙軍令狀,將調派監管若水駐守的天兵的職權分別下放,並且明確的指派了各個將領的任務職責。

還有一點時間,也算得上是暴風雨來臨前夕的寧靜吧。

仙侍熄了燈,紛紛動作極輕的退出了房間,把這難得的休息時間讓給了她。

荼靡也實在是倦了,身心俱疲,至親隕世、局勢難明怎能不令她愁苦煩悶呢?

沉香木榻,玉體橫陳,赤眸輕閉,柳眉微舒,只可惜如此美景如畫,卻無燈火點綴,暗得難以辨清。玲瓏的身姿側臥,修長白皙的美腿相搭,寒意又添幾分冷色,而佳人卻好似不察。

若有人問詢,直言只道:何須問寒雨?心長鎖深秋。深秋為何匿?孤舟不載愁。

曾經,我也不過渺渺小妖,卻自恃有你庇佑的資本,在神殿之上妄圖揭露為神尊者的種種惡行。

而今,我的勇氣與無謂的來源依舊是你,你當在明處,如烈日高陽般炙熱,我深藏暗處,只為替你掃清那些汙穢與危險。

你也追問過我為何不與你比肩,我的回答如故:因為你是神,而我,不過是玉湖灣之中孕育而生的一隻無名小妖,就連名字也不過是別人取的哧號。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想保護你,也想要為你做些什麼。在修羅界之時是,現如今,更是。

「荼靡……對不起。」骨節分明的指腹滑過她嬌嫩的臉頰,他卻未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嗤言喃喃出聲,言語之中既有愧疚之感,又有難以割捨的堅定。「你從來都不是孤身一人,我們之間,從來都不是隻有你在堅持著。我與他不同,我只能夠以這樣的方式來保護你,荼靡……你會理解我的,對嗎?」

他俯下身,薄唇緩緩地落在了她光潔微涼的額頭,餘光一瞥,這才注意到了她擺放在榻邊的一杯烈酒,苦笑不得。

這般沒反應,莫不是……醉了?

他又揉了揉她的臉頰,發現確實有些發燙。她不著被子也總是閒置著毯子,但他出於習慣,總會這麼不由自主的給她蓋上,然後靜靜的坐在她的身邊,看著她安穩入眠的樣子。

時間莫約著過了半夜,她睡得實在是沉,居然連周圍親近了一隻小妖都沒有辦法察覺。他看著她的模樣心中悸動,這般不設防的可愛模樣,著實讓他不知曉該如何是好。

「我該走了。」他還有事情沒有處理完,不能夠久留。嗤言戀戀不捨的鬆開了緊攥著的小手,還沒等他起身,那隻玉手就已經先一步的拉住了他。

他回身望去,只見她似是夢魘,囈語而

言:「阿言……不要……不要離開本神……」

嬌嫩如花似玉的容顏上還掛著星星點點的珠淚,惹人心疼。

他動手去拉,卻發現那隻手攥得很緊,扒拉不開。若是強行扒開她的手指,定然是會傷到她的,更何況若是驚醒了她之後,自己脫身成困。.

「好,我不會離開你的……不會離開。」他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樣,低聲附在她的耳畔低語了兩句,溫熱的氣息傳來,她偏了偏腦袋,翻身變為了一個平躺的姿勢,隨即也鬆了鬆手。

嗤言瞧準了機會,連忙把自己的手解救了出來,卻不料被她另一隻玉手給揪倒在榻上。她的力量恢復之後,確實強上了不少,嗤言一個不妨,直接被拽得撲倒在了她的身上。

他立即偏過了腦袋,好些險在沒有與她唇齒相碰,但是身下觸及到的柔軟的感覺,卻讓他有些手足無措的慌亂。他連忙起身,又要逃,而這一次,荼靡驟然間睜開了眼。

在黑暗裡,她如火的雙瞳就宛如一盞明燈,照亮了他所有慌亂深藏著的小心思。

「你……」他正要出聲,荼靡一個翻身強勢的就騎在了他的身上,手上也攥緊了他的衣領。

她紅唇冷豔,魅而一笑:「既回來了,又這般溫情作甚?本神給過你機會了,你沒走掉,今夜……便別想再走了。」

「荼靡,你醉了。」

「呵呵~」她撫眉輕笑,「醉?本神這一生,都從未這般清醒過。本神睡不著,汐的事情一直困擾著本神,但是戰況在即,本神就只好以酒入睡。只可惜,睏意剛至,就有一隻不識好歹的蟲兒闖了進來。你說,本神應當如何?」

「於你而言,我即是蟲兒,你又何須過問螻蟻之思。」

「好個伶牙俐齒的蟲兒。」她語氣恨恨,一手便扯去了他身上的外衣,嗤言大驚失色,卻又被她制著渾身無法動彈,只聽她魅語撩撥,繼續在他的耳畔說道:「可你就像是本神肚裡的蛔蟲,對本神的心思瞭如指掌,你知道……這段時間以來,本神有多難過嗎?」

「我知道。」嗤言低聲回答,卻被她的手指抵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