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

朔安靜沉思得太過明顯,荼蘼很輕易就注意到了發呆的他。

“不過是一些不算成熟的揣測罷了。”朔抿了抿薄唇,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他裝得彷彿個沒事人似的,如果不是荼蘼親眼所見,料她也不會想到這笑的雲淡風輕傢伙身上居然還帶著傷。

“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還是先別急著下定義。也許,等我們見到了她以後,還會出現新的轉機。”荼蘼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他,還是在竭力地想要編造一個不存在的希冀與幻想,雖然出發之前,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淺藍色的神力光芒指引向了一個熟悉的地方——獨蘇山。

交代完了商會的事情之後,荼蘼打點行李,有熟悉的客人問起來,她只道是去接一個人。

去往獨蘇山要走一天的水路,期間朔一直都站在甲板上觀望著,偶爾實在累了才肯回船艙休息,雨裁是個活潑的小丫頭,片刻也不得閒。關上門,荼蘼一邊為自己療傷,一邊讓自己的一縷神識進入到了紅鐲之中。

鐲子裡是另一片天地,火紅的天空與大地無邊無際幾乎相交於一線,禁錮的鎖鏈叮噹作響。在荼蘼抵達之後,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被無數根鎖鏈捆縛在中央的男子蹙眉,緩緩地抬起了眸。

“不說些什麼嗎?”荼蘼首先開口打破了寂靜,她之前雖然未身處於這片空間之中,但是她知道,在他被關進禁制空間之前到她進入為止,他都沒有放棄過掙扎。

嗤言輕哼了一聲,撇過頭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不會殺你。”荼蘼一揮手,在她的面前出現了一張茶桌,案牘上擺放著幾本公文,她隨意慵懶地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纖纖玉指在略顯粗糙的紙頁上摩挲著,似乎勾起了一些埋藏在心底深處的回憶。

“這算什麼?把我困在這裡供你賞玩?你們神族的惡癖真是叫人噁心。”

“你想要自由啊?”荼蘼抹了抹沾染著茶水的紅唇,好看的鳳眸裡流光溢彩,令嗤言只瞧了一眼便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眼前的人兒高貴美豔的不可方物,卻與她做出的此等卑鄙的舉動大相徑庭。

“我以為,你揹著我去做了什麼‘非常偉大了不起’的事情,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心疼你,可是你卻連直視我的勇氣都沒有,你讓我很懷疑我之前的揣測,你該不會是什麼都沒有辦成吧?”

“你指的是什麼?我……我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雖然如此,但是被對方言語譏諷小瞧,嗤言也不知為何心裡面就浮現出了一股不服氣的勁。

她又不知道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憑什麼就這樣僅憑一句話就否認了他所有的努力。

荼蘼眯了眯眼,像是早就猜到了他會有這種反應。不甘心啊,真是像個鬧了脾氣的小孩子一樣,她真是太瞭解他了。

“以我對他的瞭解,他是絕對不會無功而返的。你說,他在失憶之前,究竟改變了一些什麼東西呢?或者說,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他寧願失憶也要去做。”

“你……你不要再問我了。我說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抓了我也沒用,忘了的事情,怎麼可能再想起來。喂,我跟你說話呢……”

荼蘼沒有理會嗤言的廢話,繼續專心的看著手裡的文案,有關於舊神的歷史,還有偽神的一切。這些經歷在她的腦海裡已經重複的過了無數次,只是每次她幾乎就能夠觸碰到那臨門一腳的答案時,所有的思緒都如潮水般將她沖刷到了原點。

藉此時間,不如再好好地回憶一次。

從她開始不明白嗤言的用意開始,那時候,是他留下信件獨自潛入到神祈社時。他跟在一位執事左右,美名其曰投靠潛伏,實則暗地裡一定有所謀劃。

能夠讓嗤言離開她的,唯有關乎她安危的大事,而神祈社這麼久以來,研究實驗眾多,除了造神計劃之外,他們還有許多對付神的辦法。

難不成……荼蘼想到這裡時,忽然所有的思路都變得清晰了。也許是這麼久以來,她的注意力一直都被那個大膽又荒誕的造神計劃給吸引了,所以才忽略另一點。

神祈社有對付神族的東西,可是那東西卻並沒有出現幾次,即便是到了最後,水神二人深入到不亡之城的時候,也沒有見他們使用。可是荼蘼卻是確確實實知道的,因為在章尾之山交手時,荼蘼領教過不亡之城執事的手段。

難道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嗤言就已經行動了麼?

來歷不明的藥水,專為壓制神族偽神,如果依照邏輯推論,嗤言應當是去調查能夠配製那種藥水的藥引了。畢竟效果如此特殊,這藥引一定也並非凡物。既然那是唯一能夠壓制偽神的東西,若是再大膽一點的猜測……那藥引如果真的被嗤言清理了,是不是世間便不再有偽神一說?

可是神祈社既然能夠將那東西佔為己用,為何當初卻沒有救下輝曜女神……不,也許他們真的能救。

只是神祈社的一切舉動,早就已經在某人的眼底暴露無遺。

原來救下一位舊神並沒有她想象之中的困難,如果神祈社把製藥的根源毀了,輝曜女神也許真的會得救。可是……難道他們不知道嗎?他們為什麼不這麼做呢?思及此,荼蘼的腦海裡不由得浮現一道白色長髮紅楓作袖的修長身影。

難道是楓君師尊,他居然如此狠心,為了不讓自己的母親復活,連這最後的一絲生機也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師尊,他究竟有多恨自己的母親呢?

想來也對,自他誕生以來,他的這位好母親可是無時無刻不想著殺死他,讓他把神力歸還給自己。按照推斷,嗤言失憶的時間,是在輝曜之神徹底死亡之後。也就是說,在確認自己的母親無藥可救之後,他才終於肯放手,並且讓嗤言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除掉了世間唯一能驗證偽神的藥引。

這樣一來他與雙子皆會得到解救,他們便是真正的神。

不過,荼蘼還是不滿的撇了撇嘴,師尊還真是小氣懶散啊,連這等小事也要假於嗤言之手。

想來也對,他老人家怎麼可能願意失去記憶呢?

這付出記憶的代價,確實太過於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