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點滴,蜻蜓飛舞,荷花池畔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先說這女娃娃一襲藕粉長裙飄飄,烏黑的發被團成兩髻,手中攥著書包的揹帶,臉頰上兩個淺淺的酒窩襯著甜美天真的笑容。雖腳步匆忙,卻也沒忘用一雙靈目觀賞路途的風景。再說這隨行的男子,一副侍衛打扮,長刀入鞘手拂清風,身姿修長步伐穩健,骨節分明的手指撥弄著一兩個蓮子,嘴邊還掛著三四句不顯山露水的關心。

香嫩的白蓮入口,挑去苦芯,淡淡的甜味很快就在唇齒間暈開。

男人的嘴角噙著幾分笑意,緣由不明。

才入學府,就聽見幾個學生扎堆在一起,嘴裡嘮嘮叨叨個沒完。

蘇小影沒有專心去聽,但是那些有關於許箐的字句便已經自覺的鑽入到了她的耳朵裡。

“聽說許家出大事了,許箐這幾日估計都不會來了。”

“真是可惜,哎呀呀~少了她,這課堂上不免要少些趣味呢,呵呵呵~”

“許大小姐雖然脾氣不大好,但是品性不壞,大家皆是同窗,也沒必要這樣幸災樂禍吧?”

“什麼幸災樂禍呀?那本來就是事實,她許箐被趕出許家的事情也不是什麼秘密了……何必知道故作不知呢。”

“噓!小聲點,沒看到夫子來了嗎?”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走進學堂,不怒自威的莊嚴模樣令在場的同學紛紛閉上了嘴。蘇小影站在一邊無所適從,直到同學們都回到了教室裡,夫子的背影遠去,她才面露擔憂的看向了身後的男人。

“朔,你知道阿箐家裡的事情嗎?”難道真的跟她們說的一樣,阿箐她……被趕出許家了?

可是,為什麼呢?這件事發生的也太過突然了吧。

朔並沒有向她說清事情的原委,料想以她現在的智商也聽不明白,“離開許家,對她們而言,也許不是一件壞事。”

“為什麼?離開許家以後……那不是就沒有家了嗎?”

“不是。”男人難得的有耐心給她解釋了起來,“家應當是避風港,是歸宿感,既然得不到精神也得不到物質上的寄託,那就算不得家。說簡單點,就是家裡的人都對她不好,都欺負她,你不是也說,她孃親重病都不讓醫治嗎?”

“嗯……可是看病要很多錢,阿箐她又去哪裡拿錢呢?難道是……是以前出現在我夢裡的大哥哥幫了她,對不對?”蘇小影像是回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意更甚了,“如果是夢裡的那位大哥哥的話,一定能夠幫到阿箐的,他是一個好人,總是慷慨解囊出手闊綽。嗯……雖然我不記得他的樣貌了,但是記得他喜歡穿白色的衣裳。朔,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朔不想解釋太多,一想到如果他說自己認識白澤的話,小丫頭估計要追著他一直問東問西的,所以就直接否認了自己與白澤相識。

蘇小影進入教室後不久,教室裡就傳來了整齊響亮的讀書聲,伴著蟬鳴鳥叫,竟也不覺著吵鬧。

陰翳的樹林投下稀稀疏疏的光影,被樹葉裁剪出的光的形狀灑落在朔的肩上,他安靜的坐在樹旁,任由清風吹拂著自己臉旁的頭髮。而蘇小影在上課開小差時,第一眼就透過窗子瞧見了這一幕。

男人將悶熱的斗笠摘下放在一旁,完美的側臉輪廓一覽無餘,他深邃的視線總是落在她難以企及的遠方,聽著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郎朗書聲,思緒已經不知飄落在了何處。

明明知道他心有所屬,明明知道他另有所圖,她卻總是忍不住的去想,會不會有一個將來,他會留在她的身邊,陪伴她一點一點長大……

也許這是蘇小影為數不多的產生的想要長大的想法,其實,這個念頭,在這五百年間日益強烈,尤其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

雖然在那之前她從未見過他,也不認識他,可是心裡頭還是確確實實的感覺到了挫敗,感覺到了慚愧與失落。

心裡面,就好像是有一個聲音在說:真是狼狽啊,居然讓你看到了我的這副樣子。

似乎以這種姿態出現,違背了他們之間以前立下的某種約定一樣。

可是……到底又是什麼約定呢?

她真的,在以前的某個地方、某個時間段,見過他嗎?

“叩叩叩——”戒尺敲打在桌面上的聲音尤為刺耳,蘇小影驚詫的回過神來,在夫子怒目的注視下,縮著脖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在夫子日常盤問的提問了一些有關於課堂內容的問題之後,她笨拙的樣子與荒謬的答案引起了一陣鬨堂大笑。

而蘇小影,她滿臉羞愧的任由著夫子用戒尺打著她的手心,微微偏過腦袋,眼睛的余光中都是那人孤寂的身影,獨自坐在樹蔭底下眺望遠方時仿徨的模樣。

在想些什麼重要的事情?就那麼……不為所動嗎?

原來那個人在他的心裡,這麼重要,反正,比自己要重要得多。

晌午過後,被玩弄的終於喪失理智的小橙在魚缸裡抱怨了起來,說是蘇小影再玩下去它的尾巴非要全部分叉不可。

蘇小影鬱悶極了,抱怨說它根本就不懂自己,也不會和自己一起玩。

總之,說來說起還是在怪它只是一隻小魚,以魚之身根本不能跟自己一起玩些什麼,除了講話聊天。哦對,它還不能離開水。

“想要玩?那你怎麼不找你的小侍衛去。還不好意思啊?大姐不是都說了嗎,以後這小子就是你的夫君,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小橙被朔瞪了一眼之後,立即又改變了自己的說辭:“我就隨便說說而已。”

“小橙,嗯……你有沒有什麼辦法,我好想快一點長大……可是我實在是太笨了,這麼久以來,我每天都練習姐姐交給我的法術,可是一直都沒有絲毫的進展……”蘇小影說著嘆了口氣,小手環抱著魚缸,就連粉嫩的小臉也貼近在魚缸上,可憐頹廢的樣子看得小橙都想去伸手抱一抱,安慰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