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他欠你的,可是他也有他的苦衷,他不過是在忠義與親情之間選擇了前者。”

“既是他虧欠於我與母親,那我的報復便沒有錯,老闆娘,你說呢?”陸清風將話題引向了我,我沉思了一會兒,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問題本就沒有絕對正確的答案,不過是在雙方不同的視角上看會得出不同的答案罷了。

杌荒最喜歡聽熱鬧,既然不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倒是個不嫌事大的,附和說:“那你打算如何讓他付出代價?”

“宅院的巢穴外有結界,修仙者無法進入,可是我們妖卻可以。我想做的很簡單,裡應外合,我想要……再讓他做出一次選擇。”

“我怎麼沒聽懂,老闆娘,你們在說些什麼?”大石頭撓著腦袋,十分費解,怎麼的這些個人說話,越來越高深莫測了?欺負他沒文化是吧。

說起大石頭,我才想起還有一筆賬沒跟他清算呢。我站起身徑直走向這廝,拎著他的後衣領笑罵道:“你個沒良心的,讓你在院子外頭守著,你怎麼睡著了?”

“冤枉啊老闆娘,我是被人打暈的。”大石頭委屈巴巴,指著自己的後腦勺說:“我腦袋上現在還有個包呢,不信你摸。”

“哼,就沒見過你這麼不靠譜的,你見到兇手的樣子沒?”我雙手叉腰,佯裝生氣。

“人家在我後面,我哪瞧得見,我又不是後腦勺上長了眼珠子……”大石頭小聲嘀咕,“再說,那人偽裝成我的樣子不是還救了你嗎?你說了要給我結工資的。”

“現在還淨給我想著工資,巴掌要不要?”

大石頭捂著腦袋,一溜煙的跑沒影了。

“我猜……”陸清風開口正想說,卻被一個眼神瞪得給憋了回去,他只好乖乖閉上了嘴。可是他真的忍不住,他真的覺得那人十有八九是對老闆娘有意思。但是這種話他敢說嗎?有求於人還是閉嘴看戲吧。

“小花,這件事情還是要麻煩你一趟,你身上沒有妖氣,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今天的夜,格外的冷。

大宅的內外都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還未入冬的大叔,枝幹被白雪壓得喘不過氣來。白茫茫的景色中偶有幾股白氣從不同的地方緩緩冒出,很快便消散縹緲。

寒雪在月下閃閃發亮,由遠及近的傳來了幾聲踏雪而來的聲響,灼灼燃燒著的火把的光亮將黑夜照亮。吵吵嚷嚷的人群將宅院團團圍住,他們的臉上,或是困惑、或是憎惡,亦或者是泯滅人性的殺意。

宅子被圍了個水洩不通,為首的一位道長舞刀弄槍裝模作樣了好半天,才指揮著身側跟著的三四個幫手,那幾個幫手走上前來,個個手中提著兩大桶的油……

“他去了嗎?”我關上酒樓的門,回眸問杌荒。杌荒倚靠在窗臺邊,目光一直停留在宅院的方向,直到那裡出現了刺眼的熊熊火光。

杌荒搖了搖頭,“他在山頂那看著,沒靠近。老闆娘,我們這麼做,真的沒錯嗎?若是無謂那些異獸的性命,與白澤又有何區別?白澤的所作所為為妖族所不齒……”

“小花,要知道對錯不過是在不同的立場下的定論,你會看到意料之外的結果的。”實際上在這之前我就知道結局了,所以我並沒有多大的興趣圍觀。

火勢蔓延得很快,烈火如一條條飢餓盤旋的毒蛇,飛速的攀上了屋簷、樑柱、門窗。院牆裡傳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如同鬼魂幽怨的嘶吼,嚇得圍觀的村民們往後退了退,個個面露擔憂,但眼中駭人的殺意不減。

只忽然聽見那大牆院內傳來了一聲野獸的嘶吼,長嘯久絕,聲音張狂到要將人的耳膜生生撕裂。一隻成年的獬豸腳踏一片燒焦的枯木廢墟,從烈火之中衝了出來!

在看到那個身影的時候,陸清風搭在腰間佩劍上的左手不由得緊了緊,目光在此刻定格在它的身上時,便再也挪不開了。即便是獸軀,可在他的眼裡,男孩依舊是曾經那副稚嫩木訥的模樣。它在火光中橫衝直撞,被驚慌失措的人們擲以火把、木塊、石頭,可他不偏不躲,只想著為身後的族人開闢出一條道路來。高溫的灼燒下,即便是再堅硬的皮毛也無濟於事,再聰明睿智也無法施展。

再這樣下去,死亡喪命,不過是早晚的事。

不過至少有一個人會為此感到高興。

在火中掙扎的獬豸,速度在不斷地變慢,它渾身是傷,昔日裡好看的光彩奪目的皮毛變得焦黑一片,露出了猙獰的傷口。汗水順著他的臉頰不停的往下流著,落在傷口上如撒了鹽一般灼燒,疼痛難忍。燒傷的灼熱感逐漸的遍佈它的全身,然而就在它的頭頂,一根被火焰腐蝕的搖搖欲墜的橫樑終於失去了最後的支撐,以破空之勢急速下墜,輕蔑的俯視著這個即將消亡的可憐生靈。

“我真沒想到,會是你。”

一把長劍像是承載了千鈞的力量,斬開了下落的橫樑。

它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著眼前衣袂飄飄,手握劍鞘的男子,強撐著露出了一個微笑。

“清風哥,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十天後,小酒樓裡來了位熟客。

“靈魂還給你,麻煩你代我跟原大人說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