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菲看女兒魏莫默默吃飯完畢,沉寂不語的把自己用過的碗仔細的洗了,突然鼻子一酸。

以前,女兒在家吃飯之後,總是纏著父親魏之善幫她洗碗的。

“媽媽,從今後我和你一樣,也是沒有爸爸的人了,是嗎?”女兒魏莫從廚房出來,站在自己姥爺遺像前低聲問。

九菲從心底承認,自己還沒有想好該如何安慰女兒魏莫,有些勉強的說:“生死離別這樣的無常,處處都在,我們無法預料,也無從避免……”

“為什麼偏偏是我們的爸爸?”

從來沒想到有這麼一天,女兒魏莫會把她的父親魏之善和自己的父親這樣並列的放在一起。

“你爸爸他……”九菲蹙著眉頭,想起張惠龍口中描述的自己父親當年的車禍現場,望著女兒直視自己的眼睛,慢慢地說:“這……也許真的是無常了……”

“無常?媽媽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灑脫?我想知道!”

“想知道什麼?”

“真相!”

魏莫已經成年,當然有權利。

“青黴素過敏引起的喉頭窒息性死亡。”

“屍檢報告上寫的嗎?”

“是的。”

“爸爸生前謹慎小心,為什麼會服用了自己高度過敏的藥物而不知?”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這也正是警察在查詢的。”

“找到了嗎?”

“還沒有,不過我相信警方最終會查出來真相。”

“爸爸出事的時間,你為什麼不在家中?”

“莫莫,媽媽有自己的工作,況且出發時間是很早的時候就定好的。對這點,我也很遺憾。”

“遺憾?!這些年,您知道我心中最大的遺憾是什麼嗎?每當逢年過節的時候,身邊的同學和家人通電話,她父母的聲音爭相傳來。那種家人之間的親密無間,和同學滿臉幸福又滿口嫌棄的樣子,您知道我有多羨慕嗎?多少次我刻意挑時間打給你們,你們呢,每一次都有不同的理由搪塞我。”

“對不起,孩子……”

“萬里之外的異國他鄉,我用了將近十年,硬是沒讓我們一家三口有過一次,像別人家一樣的親密交流。你理解我內心的失望和遺憾嗎?是的,我會用含蓄內斂,高智冷靜這樣的詞替你們的行為解釋,給我自己的內心安慰。你們那麼愛我,難道不能理解我對你們是兩個一樣的深愛?”

魏莫淚流滿面。

一陣窒息從胸口向上蔓延,九菲感覺自己大腦缺血,手腳冰涼。

女兒的話像刀子句句砍在心上。

望著和自己一樣高的女兒,被痛苦撕裂的痛不欲生,九菲突然感覺自己這些年對丈夫魏之善的冷漠無視,是那麼的絕情與自私。

可是……自己的父親就不是深愛自己,自己亦深愛的父親了嗎?

“既然你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不好,為何又各自在我面前裝好人?早一點離婚各自幸福的生活很難嗎?”

魏莫說到這裡,擦把眼淚繼續:“明知貌合神離,也要維持婚姻的完整。上一次回來,我甚至對爸爸當面提起,他都堅決不同意。可如今,這到底是為什麼……”

九菲突然間意識到女兒話裡有話,止著眼淚,盯著女兒的眼睛問:“你以為是什麼原因?”

“爸爸在外面有別的女人,這對您不僅是一種侮辱,也是一種傷害。在國內,您有權力對他各種手段實施報復……”

“魏莫!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難道這就是你的真實想法?不要以為你留學美國幾年,就可以肆意妄為的對自己的母親橫加指責?今天,我不批評你丟棄了從小受到的教育,既然話已至此,那我現在明確的告訴你:不是我殺害了他!”

九菲說這句話的時候,腦海中浮現出張惠龍滿面滄桑,更多的是看到:她與女兒魏莫親密無間的母女關係中有了雅魯藏布江大峽谷。

理解異國他鄉迥異的文化背景給年輕的頭腦製造了衝突,也明白隨著年齡的增長,她有了自己獨特的認知和思維模式,但也絕不能放任她對自己的母親任意揣測。

自從知道父親車禍身亡和丈夫脫不開關聯,九菲承認自己恨透了他,內心也不止一次詛咒過他,甚至動過親手殺死他的心,但從來沒想過實施它。

此刻,望著魏莫一臉的不可置信,九菲再一次悲從心生,把眼光從女兒臉上移開。

“原諒我,媽媽……”魏莫淚流滿面的開口。

“很矛盾是吧,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太需要休息,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