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警局剛停下,警員陳靜就走上來。她將配合徐斌對宋雨,那位出現在案發現場的主要嫌疑人員,第一時間內去進行詢問。

楊軍下車後先對陳靜點點頭,又看著車裡的徐斌說:“小子,這次你把毛給我乍起來!”

年輕的警員對著自己的上司,嚴肅又頑皮,宣誓一樣舉起右手拳頭,然後和同伴疾駛而去。

楊軍回到自己辦公室,開啟電腦,點開技術科處理後,更清晰一些的現場錄影,看到餐桌不遠處九菲一張照片時慢慢陷入沉思……

十八歲時,楊軍第一封情書就是寫給九菲。

他們從高一到高三就在一個班,那時的九菲聰明勤奮,獨立堅強,身高一米七出頭,風華絕塵又遠離浮雅,是眾多男生青澀春幻又夢寐以求的“校花”,身邊追求者絡繹不絕,她硬是沒看上一個。楊軍多少次設想,自己成年後就是和九菲一起,度過生活中每一個春花秋落,平凡又溫馨的日子。

那時,九菲每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微笑,眼神,都會像琴絃一樣撥動楊軍青春激昂的胸懷,但他只默默地承受,一次也沒有表白過,就連那封修改了記不清次數的情書,都沒有勇氣送出。他清楚自己的農村家庭和九菲的幹部家庭之間的差距。

一次體育課,九菲在離楊軍不遠處崴了腳,痛苦的眼神看著他,等他終於鼓足勇氣想去攙扶時,同班同學魏之善從他身邊大步走過,一言不發的抱起地上的九菲去了學校衛生所。

看著九菲趴在魏之善肩上投向自己的目光,楊軍羞愧著轉身跑了。

大學畢業分配到市公安局,得知九菲就在離市公安局不遠的醫院上班,塵封多年的心又一次搖曳不止。

千方百計的打聽到九菲還沒有戀人,準備全力以赴去追求時,傳來九菲的父親,省衛生廳副廳長在外出開會的路上車禍去世的訊息。喪事中默默前去幫助卻止乎於禮,他不想讓九菲覺得他在趁人之危。

三個月後,楊軍覺得自己可以表白的時候,傳來九菲和同一個單位上班的魏之善,成了名正言順的夫妻。

九菲,就像楊軍懵懂青春中的一顆流星,劃了一道明亮又悠長的痕跡,終歸是消失在茫茫的星際。

之後的日子裡,楊軍結婚生子,接警破案。如果不是這次接到報警,自己已經記不起多久沒有想起“九菲”這個名字了。

九菲此時應該接到丈夫死亡的訊息了,她一定傷痛不已吧?會像其他突聞丈夫遇難噩耗的女人一樣悲聲動天嗎?

楊軍站起來,遙望著窗外的明月……

此刻,西南貴州山路邊,一個只有三層樓的酒店內。

九菲自己也說不清,接到丈夫公司副總趙初的電話,得知丈夫魏之善去世的訊息,為什麼沒有放聲大哭?滿腦子都是對趙初電話的質疑。

直到警方的來電,九菲才確定無疑:自己的丈夫,善宏醫療器械的總經理,魏之善,在家中突發疾患,搶救無效,於當晚20時至21時許死亡。

彷彿一瞬間,眼淚穿過捂著鼻子和嘴巴的手掌,順著前臂弄溼胸前的衣服。

壓抑悲泣中,聽到隔壁床上的醫生睡夢中翻了身,摸索中披上風衣走出房門。

這裡說是酒店,不如說是一個臨時憩宿點,路邊一座孤零零的配了水電的三層樓房。內部設施簡陋孤薄,外部環境也荒蕪到接近原生態。

明天還有半天的路程才能到達這次支邊的地點,同行的人員都疲憊了,早早進入夢裡。

屋外,節約的酒店老闆把能熄的燈全滅了。

天上的月亮接近圓滿,清澈光潔,不余余力的散發著獨態的明亮與朦朧。風從灌木叢林穿過來,帶著濃郁的山林氣息。近處的秋蟲鳴聲此起彼伏,熱鬧正酣。一切是那麼的和諧安謐,深邃豐富又帶著點神秘。

拖著僵硬的身軀,九菲一隻手捂著嘴,坐在酒店外一條並不光潔的木凳上,一任目光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