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年輕的銀行長頸部以上已經開始發黑發紫,歹徒並沒有鬆手的跡象。

陳旭蹲在人質群后面捏緊拳頭。

他轉過頭髮現前面被這景象嚇得陷入呆滯的小弟,霰彈槍被他拿在手中。

剩下的幾個歹徒一個還沒從辣椒水中緩過來,還有一個離他們比較遠。

他讓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他聚精會神的盯住那把粗糙的霰彈槍,左腳蹬地蓄勢待發。

按照以前的訓練,在嫌犯沒有防備的時候擊打他們的發力手,讓其失去抓握能力,緊接著再攻擊嫌犯的太陽穴或者是鼻樑,這些都可以暫時讓他們失去行動能力。

這時陳旭再搶過搶,擊斃那個變態傢伙應該就行,剩下的歹徒就都不是事了。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希望順利。

在準備站起身來奪取歹徒手中的槍時,他被眼前景象怔在原地,再不能動彈。

我們一般稱這種面對突發情況,不聽由自己做主身體做出的微動作和變化叫做微反應,很難被藏匿,而它們往往對映的是動物最真實的心理活動。

通俗點來說就是應激反應。

這裡發生的一幕讓陳旭也連帶著在場所有人永生難忘。

櫃檯前的歹徒突然抽搐起來,他的眼球向上翻滾以至瞳孔全部消失,眼瞼抖動的厲害。

行長這時已經斷了呼吸,整張臉都變成紫色,大開用來呼吸的嘴已經不再發出那可憐的嗚咽聲。

歹徒抓著行長的手掌也開始跟著他眼瞼一樣一齊震動,陳旭能清楚的看到,在兩人身體相接的地方逐漸變得模糊,如死灰一般的面板漸漸露出了新鮮紅肉的顏色。

所有人都以為行長已經窒息死亡的時候,他突然出聲了。

嗚啊哇啊嗚啊哇!

這種聲音,是人受過酷刑之後瀕死時,迴光返照的靈魂發出的控訴,其中包含著死者死前的怨恨、痛苦,他們將此等悲哀傳達給外界,勾起其他的怨念和悲痛,起此彼伏。

桜雪聽到如此悲愴的慘叫,身體突然嚇得顫抖。

行長這邊被掐住的脖子部分居然開始出現皮肉分離,大部分淋巴組織暴露在空氣裡,一大灘汙血從整個暴露面噴湧而出,潑在歹徒臉上、灑在地上,也濺在他的褲子上。陳旭傻站在原地,表情凝固在剛剛站起來的時候。

太慘烈了。

人肉的顏色跟豬肉很像,構造和纖維基本都是一個模子套出來的,他想起在京都審理的一起案件,妻子殺死了丈夫,又把他的屍體切開剁碎。那時他才拿到照片的時候看到變成豬肉丸子一樣的“丈夫”,吐得患上胃炎。

在場的富人人質們被震驚的不敢出聲,只有嘔吐聲和被壓抑的哭泣聲不絕於耳。

對他們來說,這場戲演到他們身上來,那就是災難。

一個鮮活的人在眼前被殺害的樣子,這是生理上最不能剋制的恐懼。

生物本身的存在就是為了活著繁衍下去,如同病毒,雖然病毒不是所謂的生物,但跟生物很像的一點是他們對繁殖和生命的渴望,往往用最快速度殺死宿主的病毒也會跟宿主一同死去,反而是那些潛伏得越深,致死率越低的病毒能活到最後,而這種才是最可怕的。

這些事物從骨子裡畏懼死亡,從而看到其他的同類在面前殘忍的死去,就會勾起生物進化而來的保護機制——恐懼,唯有恐懼能讓他們遠離危險,唯有如此。

這就是為什麼種田的農民會在田野上掛死鳥的屍體用來驅趕偷吃種子的飛鳥,為什麼人們會將海盜的頭和身體吊起來用來恐嚇周圍的盜賊,因為不管是低階生物或是高階生物,他們都難逃自然規律。

陳旭強忍著噁心,把桜雪抱過來,頭靠在自己的胸口,儘量不讓她看到這令人作嘔的畫面。

他到底是什麼東西!

陳旭心想。

咔吧!

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陳旭壓住衝上咽喉夾雜著胃酸的汙濁向那邊看去。

是行長的脖子斷掉了,確切的說,是被外力折斷,像是一根甘蔗一樣被折斷,上面還剩脖子連線著身體的一些破爛皮肉,它們離奇順著歹徒的手臂蜿蜒而上,化作一股股組織液,最後在他小臂消失,像是被歹徒吸收了。

行長的白色西裝內襯已經被染得整體通紅,他胸口上的絲巾侵滿了血,配上上面的雕花顯得格外美麗,地上的血積累成了小溪,向門口流去。

被不明力量撕扯的不成樣子的頭顱和身體呈現了一個詭異的九十度直角,他的頭骨正在慢慢融化變成粘稠的組織液,露出裡面早已被攪成漿糊的大腦,但馬上也跟著之前的路徑被吸向了那跟血汙一樣黝黑的手臂,不留一絲痕跡。

最後是行長的身軀,他的身軀也粘連著歹徒的手,從咽喉到肺然後是脫出身體的胃囊、小腸、大腸,它們紛紛融化後再經由歹徒的手臂融進他的身體。

這一切結束之後,只留下了行長的衣服和已經開始粘稠的淤血夾雜著毛髮糊在地上,整個銀行內有一股奇特的,屠宰場中特有帶有一股微甜的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