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兒覺得十分神奇,可求知慾跟好奇心戰勝了那一絲絲的警惕心理,使他不得不留下來。直到此時,他才忽然回過神來,一拍腦門兒:“哎呀!我是要找燕晴來著。”曹莫闕依舊是一臉笑盈盈的樣子,看著他轉身就跑的背影,彷彿絲毫都不為所動。

有道是“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洵兒不由得嘴角上翹。

“真是巧啊。”他默默心道,嘴上卻不由找揍道:“這是哪家的美女大姐姐啊——怎麼會在我家門口?”

聞言,燕晴居然意外地沒有生氣,從那一臉的木納中找尋不到一絲的慍怒。即便自知其實她無比得冷靜,她也故意忽略掉了這個少年或許是因為焦急,或者是為了埋怨而明顯刻意的衝撞,即便此時此刻,她無論如何沒有笑出來的理由。

她確實沒有笑。靜靜地後退兩步,給洵兒讓開開門的位置,而洵兒裝作無事發生,上前開門,轉身示意讓她進門。

片刻,水開、泡茶,洵兒彷彿習慣了招待客人的樣子,招呼燕晴坐下,轉而給敖隊發了資訊,並說明燕晴此時在自己家裡,人沒事。

簡訊大概是有延遲吧,一時沒有得到敖隊的回信,房間裡陷入了瞬間的寂靜。要說什麼?怎麼說?況且他們什麼時候熟悉到了有什麼可以共享的資訊嗎?

並沒有。他們都心知肚明,因而燕晴沉默,洵兒也沉默。半晌,洵兒開口,小聲道:“應該說……燕警官?”

四目相對。

“為啥找我?”——總不能跟演古裝劇似的,來一句“不知草民所犯何事?”勢必博一個巨大冷場,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而如此疑問,顯然是允許範圍內的,燕晴不苟言笑道:“我不繞圈子,這事兒跟你到底有多大牽扯?”她頓了頓,“我要聽實話。”

見洵兒面露難色,或者是在飛速思考,她刻意放緩語氣,像是留出了莫大的餘地——“不必緊張,今天的談話內容不會傳到外面。”

“視你的表現。”燕晴總算笑了,程式化的、標準的職業假笑。

洵兒差點沒看出來。當然不光仰仗著夢裡那出奇的閱歷與智商,一個自小跟新墳舊冢、真假文物打慣了交道的“老油條”也不可能不懂分毫話術與微表情,而全是因為他現在——太累了!

要說他沒擔心是假的。雖說跟這個從天而降一般的新任老師實際上並不怎麼熟,可不知是幸運與否,人獨獨欺騙不了自己的心。

這一夜,曹洵本應睡得無比香甜,本應……得到久違的安穩,甚至感到無比得溫暖,可偏偏命運使然,他突地做了一個怪異至極的夢。那是一張睚眥欲裂,面目猙獰的臉——若非滿臉血汙、悲憤至此,她肯定本應是如何的貌美怡人。

偏偏如此。

這個女人——她嘶吼著、狂吠著,彷彿恨不能讓一口銀牙飛出去咬死麵前之人,而首當其衝的不是自己,又是誰?

“我呸!趙禎,你還真想給自己立牌坊?”不知是四周火把冒出的濃煙燻的,還是這場面他沒見過的關係,洵兒只覺雙眼發酸,一顆心若有若無地抽痛。

不過一瞬間的光陰,夢就醒了。那雙睚眥欲裂、像燈籠一樣發紅的雙目卻仿若還在眼前,令他一顆心一抽一抽地悸動不已。

有種預感,絕非女人獨有。於是曹洵起床洗漱、穿上校服,機械般重複十幾年來養成的習慣,一路在一些人詫異的目光、一些人的指指點點中走到了學校,卻理所當然地碰了一鼻子灰。

“哎——你幹嘛的?假期不讓進!”他才猛然回神。

燕晴一大早就盯著呢。敖隊緊急聯絡,要她盯好了曹洵,注意有沒有可疑人物在其附近出現,於是這一路,儘管舉止怪異的怪異、路人議論的議論,她還是保持隱蔽的同時尾隨至此。

“我就說嘛……”見此情景,燕晴不知為何鬆了口氣,卻又同時奇怪起來——“這孩子還沒走出來嗎?”

她查過曹洵的詳細資料,儘管身為一個家庭完整、心理健全的平常人,燕晴自身也不怎麼能理解孤兒的感受,但按照資料記載,曹歡是曹洵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親了。

碰壁之後,是灰溜溜地原路返回。這次不同,回過神來的他按照以往的習慣,坐上了校門口最近的一班公交車,而不是在人聲鼎沸的馬路上徒步走過去。

奇怪的是,從來只會胡作非為、招貓逗狗,惹事生非的曹洵好像一改常態,徹底變成了一個文藝青年的樣子——每天除了上課,就是拿著本書在看,有的時候還對著書本喃喃自語、時喜時怒的樣兒,令小胖都不由得懷疑他中邪了。

“這事兒……能去找誰呢?”小胖靈光一閃,“對了!思政課的燕晴導師,不是住洵哥隔壁嘛?!”胖子骨碌地溜出教室,來了個“轉角遇到愛”。

“額,燕老師!”

燕晴露出一個程式化的笑容,溫和而不失嚴厲地說:“黃同學,有什麼事需要這麼著急?假期不好好在家休息……”

“噢。對了燕老師,您關照一下曹洵吧!”

“他怎麼了嗎?”

小胖子頓時蔫了,“說不上來……”他小聲說:“就是,他好像不大對勁。”

“好,我會注意的。”對於曹洵的境遇與心情,燕晴覺得自己多少能理解一點,至於人在遭遇到創傷後會做出的反應,只能說,各不相同,縱使如此,她還是覺得,少年人的心事又能有多深沉呢?只不過她的敷衍藏得很深,根本不是小胖能看出來的。

何況,燕晴很忙。

燕晴,真的很忙。

學校那邊放了假,她理所當然地回到了原本的崗位上,對於前段時間的事情,有人很重視。

燕晴的職位是比較邊緣化的,也基本接觸不到太重量級的人物,可今天她接到的指令是:照顧曹歡的侄子。

“曹……歡?”她拈著這張上司重視到不惜特地傳真發來的紙質報告,唸了一遍這個名字,“在曹洵那裡聽過。”但。

她想不明白,這個平平無奇的小子,能是什麼大人物的家屬不成?況且,此時此刻,她才忽然想起,自相識以來,曹洵的家裡可從未出現過什麼家長的身影。可燕晴最大的優點在於,無論如何,接到的命令都會嚴格執行,甚至為保險起見,她特地敲響了頂頭上司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