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代425年的青周國東部安城,暮色浸染港口,婦人們拎著竹簍拾撿退潮後的蟶子,腳踝銀鈴驚起灘塗上棲息的藍尾鴴,鳥群掠過鹽田時,與鹽田的純淨相交輝映,宛如一幅流動的夢幻畫卷。

烏篷船正在收網,老艄公哼著《趕潮令》,把三足青銅香爐架在船頭。青煙裹著海藻腥氣升騰,那是用石蓴與麒麟菜熏製的安息香——城南茶商周翁的獨門秘方,他說安息香能鎮住海底怨靈。

“青龍出海要踏浪而行。“盲眼說書人從袖袋摸出四個小龜甲,嵌入沙地,此時正在為某位即將出海的漁夫算命。遠處突然傳來海螺號的長鳴,那是正在執防的海防兵示意有船隻進入。突然把正在卸貨的商隊馬匹受了驚,踏碎腳下正在爬行的貝殼蟲。孩童們不知哪來抓住了一隻烏龜,正在逗趣的旋轉反了面的烏龜。

誰也沒注意此時正在退潮後的礁石群,正滲出些奇怪黏液。

夜半子時的打更聲被海潮聲擾亂。突然一個浪頭打翻祭海的神壇時,緊接著又來一道更高的浪牆,海防兵剛看清這浪牆裡似乎有某種怪異的東西時,就被瞬間淹沒。遠處靠近城門的海防兵看清了藏在潮汐裡的真相。

——海獸!!!

長著嬰孩面孔的何羅魚撞碎城門鼓樓,海上的烏篷船都被鬼章摧毀,水馬踩踏著鹽田,嘶吼著爭先。各種能行走的海獸全部瘋狂上了岸。說書人牌匾刻著的“太平永固“掉在地上,被海獸路過踩踏。

在海天相連的地方即將初亮時,某位漁夫的屍體早被推回沙灘。他怒睜的雙眼成了寄居蟹的新巢穴,文鰩魚叼著形似孩童的手飛在半空。當魚尾掃過燃燒的鹽倉,空中紛揚的結晶鹽粒像是無處可去的冤魂。

靠海的東城門城外處已經被海獸侵佔,另一邊西城門烽火早已燃起,反應過來計程車兵也做著抵抗,等待著援軍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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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林道的紅葉浸透了十月霜色。勒馬時,一片焦褐枯葉正墜在青銅劍上。劍身映出他眉間三道淺紋

——那不是歲月鑿刻的痕跡,是五歲那年偷學觀星術被戒尺責打的舊傷。二十六歲的鎮海將軍摘下玄鐵面甲,指尖摩挲著葉脈斷裂處:

“坎位生門已破,巽風三刻後轉烈。“

他就是國都派來救援安城的年輕將軍,出生於世代399年。年紀輕輕,性格穩重低調,頭腦機靈且善於識人。

進入西城門,撲鼻而來的是城東傳來的血腥味,僅存這裡駐守的防衛告知姜旻,安城副將陳三已經將海獸趕出至在城東外。這聽來似乎是個好訊息,但對姜旻來說,沒那麼簡單。得到訊息的姜旻來不及停留,馬不停蹄帶領軍隊趕去東門方向。

城東門破敗的城牆上,此時海上已傳來相柳氏的尖嘯。姜旻見一條巨大蛇身頂著九顆形似人首的海獸正在不遠處虐殺著海防兵。最中間的赤鱗頭顱正嚼著半具屍體,屍體青銅腰牌墜落,赫然刻著水師副將陳三的姓名。

姜旻根本沒有救援意思,而是拿出東海堪輿圖。輕點“黑水灣“方位:

“虎賁營燃狼煙誘敵,東南位留三十丈空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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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縷狼煙刺破海霧時,姜旻正閉目聆聽潮音。

“報!蠃魚群突破東翼防線!“

“再探。“姜旻眼皮未抬,將三日前俘虜的番澤國間諜押前。

“給他們身上放入人面蛾磷粉和鳩夢砂。“

待到俘虜放好粉砂之後,親兵們綁好俘虜們手腳,便安排去東南空地。

隨著時間到達半夜子時漲潮時分,東南空地戰場已化作修羅獄。虎賁營的與城防兵和海獸做著輪流戰,但這慘烈景象正是姜旻要的

——九頭相柳氏一直被不要命的海防兵和虎賁營抵擋著前進的路,卻沒注意幾艘蒙著鮫皮的艨艟艦正藉著血霧在北邊潛行。

“將軍,敢死隊折了七成!“

“不夠。“

在不知等待了多久,姜旻見北邊的海面隱約有亮光一閃一閃,立馬大喊:

“再次點燃烽火。“

這時,北邊海面突然燃起了大火,原來是那些趁著血霧偷摸過去的艨艟艦有一大半都著了火。

這是怎麼回事?

火光燃起的煙,竟然向著東南方修羅場飄來,竟然使得九頭相柳氏最左側那顆青鱗頭顱突然抽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