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林含章病起,常是這般粒米不進,所以府裡的下人也都覺得正常,沒有往深處想,只有歸一清楚這家這位郎君是染風寒。

藥,是歸一偷摸出府抓的。

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

聽到門外還在敲,歸一嚥了口口水,低聲道:“郎君,要不……奴婢去應門?許是夫人的人在外頭,不應,總歸不好。”

林含章沒開口,冷眼睨著那門外的人影,彷彿要把門看穿似的。

“郎君,您也不能一直置氣,總歸那是您的母親……”

歸一的話還沒說完,林含章就抄起面前的茶碗,猛地摔向了門,並沉聲說:“你也一起滾出去。”

他不想在這種虛弱的時候,還要去應付西福寺來的人。

目光一垂,林含章看向身前那個開啟著的檀木盒子,盒子裡的耳墜在等下泛著柔和的光,叫林含章原本暴戾的情緒得到了些許的安撫。

“含章,是我,”

門外的薛玄凌開口說道。

這聲音像是一道清流,驟然間闖進了林含章的耳中。他愣了一瞬,僵坐著許久都沒回得過神來,還是一旁的歸一喊他,讓他意識到不是夢中。

“等等。”林含章一邊叫住歸一,一邊伸手關上盒子起身,說:“請她去隔壁等我,不可怠慢。”

寢臥是不能讓薛玄凌進來的,她那般聰慧,看到屋內這一堵多寶櫃,難免要想得多一些。為避免節外生枝,林含章只能趕緊收拾自己這一身,然後換個地方接待薛玄凌。

吱呀——

歸一開門,手扶在門上,笑眯眯向薛玄凌問安。

薛玄凌偏頭順著門縫往裡看,只來得及看到林含章那白色的衣襬,門就被歸一趕緊關上了。

“娘子這邊請。”歸一笑眯眯的,領著薛玄凌往右邊的書房走,“我家郎君剛起床,還得換身衣裳才過來過來見您。”

屋內,林含章已經換過兩套衣服了。

他生著病,穿什麼都顯得弱不禁風,長髮便是挽著,也只有病態,銅鏡裡顯得格外不堪入目。越是猶豫,他就越是恥於見人。

而薛玄凌這邊,茶已經喝過三輪。

裝了滿肚子的好茶水後,薛玄凌看向守在一旁的歸一,無奈問道:“還請問,你家郎君是不想見我嗎?雖然我這探病的方式是有些出格,但也是迫於無奈不是?倘若我正門遞拜帖,怕是要被你們那位夫人派人打出去的。”

“您說的哪兒的話。”歸一擠著笑臉給薛玄凌再斟了一杯茶,說:“知道您上門,我們家郎君裡馬就醒了,這會兒怕是在喝藥,您且先在這兒等等,小的去看看郎君藥喝得怎麼樣了。”

等歸一跑回屋子這邊時,正看到自家郎君在對著鏡子描眉。

“哎喲,我的郎君欸,人家都等了三盞茶的功夫了,您怎麼突然開始描眉了呀。”歸一哭笑不得地迎到銅鏡旁,奪過林含章手裡的炭筆,轉頭取了大氅來給林含章披上,“你這模樣已經夠好了,何必妝扮?萬一叫人等急了,轉頭就走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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