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像是破了個窟窿,大雨傾盆。

無知無覺的楚硯半靠在許明月懷裡,從她的角度看去,懷裡的人好像睡著了一般,眉眼溫潤,氣質也柔軟了幾分。

他們沒有在朱雀門的地方耽擱多久,天一亮就啟程趕往山莊。

翡翠山莊的人破天荒的送來了兩匹飛馬,這馬兒又嬌貴又膽小,被暴雨嚇的不敢走,溫銘和虞歸晚輪流駕車,馬車趕的到處亂轉,在雨中艱難向前。

臨川靠在車廂邊,閉目養神,他的存在感極低,連氣息都不明顯,烏日塔縮在宋嫣然懷裡,時不時撩起眼皮看一眼臨川,溫銘睜著眼發呆,整個馬車裡籠罩著一層說不出的陰霾。

“好大的雨。”溫銘有些出神,“凡人該如何……”

宋嫣然懨懨的接了話:“修士們隨意掐的一個訣就能引來一場洪水,淹到哪沒人在意,凡人睡醒了一夕之間散盡家財,你說凡人該如何。”

溫銘嘆了口氣:“這已經是好的了,剩下的可能在睡夢裡就被淹沒,也可能被哪個魔修誤殺……”

臨川閉了一路眼睛,竟然還在醒著,他說:“眾生皆螻蟻,我們也是,只是螻蟻裡又有一部分把另一部分當做螻蟻。”

馬車突然顛簸了一下,許明月感覺懷裡的人微弱的動了動。

她心裡一驚,執起楚硯的一隻手,輕輕搭在手腕上,脈搏幾近於無,她幾乎感受不到生命的跳動。

如此脆弱,只是輕輕看一眼,許明月就覺得錐心刺骨的難過。

摸了半晌,她也沒有摸出什麼頭緒,往後一靠,乏力的問道:“什麼時候能醒……”

臨川:“他的心魔曠日持久,再加上被自己反噬,也許下一刻就能醒,也許再也醒不過來……”臨川睜開眼,目光移到楚硯沉睡的容顏上,接著道:“就此折了。”

馬車裡驟然失聲,安靜的像是一潭死水,許明月的手在衣袖下握成了拳頭。

她看著楚硯,大少爺臉上看不出一絲痛苦,彷彿和從前一樣,只是在道亭裡聽煩了師父的唸經聲,大搖大擺的趴在桌子上打盹。

百歲光陰,恍然如夢,回首往事,早已物是人非。

外面依舊風雨如注,車頭兩盞燈籠搖搖欲墜,微弱的火光劃過這泥濘一片的長夜。

臨川也許也有烏鴉嘴的潛力,他們回到山莊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楚硯始終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活死人一般。

臨川自覺不該把秘藥給楚硯,便也在山莊住了下來,主動把周圍陣法加固了一下,隔三差五去看一下楚硯的情況。

這一日,臨川又輕車熟路的摸進了不知院,許明月正在院子裡練劍,牆角的樹不知道哪裡觸了她的眉頭,在長生劍的劍光裡變成了光禿禿的一片。

臨川停在門口,突然不敢進去了,楚硯一直未醒,許明月這幾日一條比一天焦躁。

不過沒給他躊躇的時間,許明月見他來立馬收了劍,叫了聲“臨川。”後便將人往屋裡領。

臨川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不像個死過一次的人。”

許明月搖頭苦笑:“我從巫山下來的時候,覺得血都被凍住了,看什麼都隔著一層霧,好沒意思,如今七情六慾回籠了,發現從前那樣也未必是壞事。”

“福禍相依。”臨川岔開話題:“你們山莊最近可是個香餑餑,大門口又來了一批人。”

許明月冷了臉:“不見。”

“你師兄在誅魔臺可是出了名,一劍天下知,如此亂世,想拉攏的人自然多。”

許明月眼皮都不抬:“我師兄最大的志向就是去山莊外頭討飯,他們打錯主意了。”

“今天來得是朱雀門的人。”臨川說:“也不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