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光水一樣的在夜色裡流淌,許明月站在比楚硯高一級的臺階上,微微俯視著他,有點居高臨下的意思。

“這是誤會。”她打了滿肚子的腹稿,張嘴的時候卻突然忘了說些什麼,只能乾巴巴的重複著這句話。

楚硯沉吟著沒動彈,他的神情在逆光裡看不真切,過了好一會,才突然漫無邊際的說,“你在雪山的時候,在想什麼?”

“想家。”許明月沉默了一會兒,說,“想平都山,想師父,師兄師姐。”

“還有少爺。”

她說完又反問道:“那你呢?”

楚硯眉頭緊鎖,他抬起頭,藉著微弱的光,許明月能看到他眼睛裡的紅血絲,答非所問,“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我…我們沒有丟下你,小師妹……”

他這般又讓許明月又想起了重逢那日楚硯抱著自己癲狂的模樣,突然心疼的厲害。

“我在想什麼。”許明月暗道,“怎麼會覺得師兄會忘了我呢。”

“我明白,那不怪你,少爺。”

許明月伸出手,她的指尖冰涼,觸及的肌膚卻滾燙,楚硯像是被驚了一下,後背繃的筆直,許明月的大拇指在他眉間摩挲,動作很輕,卻奇異的一點點了撫平他緊皺的眉頭。

“你怎麼了?臉上那麼燙。”許明月問。

楚硯躊躇道,“我……天熱…有點熱…”

每次許明月伸出去,楚硯總莫名的緊張,他吞吞吐吐半天沒說出來句完整的話,反而下意識的抓住那隻在自己眉間肆意妄為的手。

很涼,在雪山呆了這麼些年,連指尖都是冰涼的,唯有掌心裡有著一絲溫度。

那點奢侈的溫熱在楚硯心裡卻好似滾燙的厲害,他不動聲色的顫抖了下,沒捨得鬆開手。

許明月笑笑,反手捉住他的手,順著掌心攀到手腕,三兩下就把楚硯腕上那顆瓷白的狼牙解開了,粗魯的塞進了袖子裡,“有真人了,就不用帶著這個礙眼的靈傀了。”

楚硯手上一空,心裡有些微微的悵然若失,但是一想到這個真實的,活生生的人但就在面前,他又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見他仍愣愣的,許明月微微動了動身子,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本就近,這下更是近在咫尺,黑玉似的瞳孔在光下像是有某種魔力,直直的望進人心裡。

“我……”

楚硯張張嘴,迎上那對瀲灩的眸子,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在眼前人身上打轉——黑的眉,黑的眼,像是水墨畫裡走出來的人。其實許明月這些年的樣子並沒有多大變化,只是長高了些,眉眼比從前長開了,輪廓卻依稀和當年一樣,楚硯每次看她,心裡都會湧起些說不明道不清的情愫。

他以為那是分開多年的陌生感,可是這張臉,分明很熟悉,熟悉到每根睫毛的弧度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心臟像是要跳出來,撲通撲通恍若擂鼓,在寂靜的夜裡毫無規律的跳動。

“我這是怎麼了?”楚硯開始惶恐的想道。

無人回答,他的思緒如同撒歡的野馬,一發不可收拾的朝著詭異的方向奔去,腦子莫名浮起來自己將眼前人抱了個滿懷的場景。

譴責自己的同時,他的心裡又升起某種隱秘的嚮往,魂不守舍的大少爺呆呆的站在原地。

氣氛驟然溫柔了下來,光影跳動,多了分旖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