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硯的母親,寧家芙娘,六歲那年就家破人亡,顛沛流離。

一個弱女子,尤其是個無依無靠,又過分美貌的弱女子,生在亂世不亞於稚子懷千金於鬧市之上。運氣好一點,或許能被哪家豪紳看上,納成不知多少房的姨娘;運氣差一點,也許就成為河邊巷口的無名屍體,化作一抔黃土,悄無聲息的消失。

但是,芙娘是個奇女子。

她在市井小巷中靠著聰明的腦瓜子和一身豪邁的氣魄硬生生混成了貧民窟裡的大姐頭。

十六歲那年,芙娘結識了改變她一生命運的書呆子——楚潤川。

楚潤川坐在家徒四壁,桌子腿還短了一截的屋子裡。他望向芙娘,芙娘正一臉訕笑端著個外圈開裂的白瓷碗,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腿。

楚潤川著實倒黴,左腿被樹枝固定著,沒個三四個月是好不了。

芙娘把茶水放在桌子上,乖巧的坐在他旁邊。

屋子並不大,卻格外溫馨,坑坑窪窪的桌子上還放了一大捧奼紫嫣紅的花朵。

這個時候,芙娘和楚潤川的關係似乎還不大好。

啊,不對!是楚潤川單方面的和她關係不好。

畢竟,他的腿是芙娘打斷的。

夜色爬上柳梢,爬到這個清冷悽慘的小屋子,楚潤川沒動靜,就這樣一直看著她,芙娘有些忐忑,有意無意的瞟著他的腿怯怯問道:“怎麼了?”

事實上,從白天到現在,楚潤川都沒開口說過一個字;現在,他終於捨得說了句話,聲音裡像含了冰碴子,“安寢。”

“我扶著您吧。”芙娘賠著笑,“裡間環境好些,郎君睡裡面吧,郎君也別記恨小女子了,這確實是誤會,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一笑泯恩仇,咱倆這也算不打不相識了。”

楚潤川抿著嘴,硬邦邦吐出來一句:“男女授受不親。”

芙娘一愣,原來沒生氣麼?是惦記著男女大防。她莞爾一笑,硬是上手扶著楚潤川的手臂,道:“我都不介意,您在意什麼?沒事的。”楚潤川依然沒動,芙娘有些愕然,“你們讀書人,都是這般講究的嗎?”

楚潤川平靜的點了點頭。

“......”

那個時候的芙娘,還是個土生土長的北方姑娘,西北多風沙,卻也擋不住他的清麗無雙的好顏色。

貧民窟的治安約等於沒有,饒是芙娘兇名遠揚,也經常有些色膽包天的登徒子時不時的在她家門口,肖想著能得美人青眼。

那天芙娘正收了攤往回走,隱隱約約感覺到身後有個高大的身影緊追不捨。

她停,那人也停;他走,那人也走。芙娘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確定了又是一個不知死活的登徒子,她本想怒喝一聲好讓那人知難而退,可誰知,她還沒開口,那人的手就搭在了她肩膀上。

“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