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冠之年,重整大秦山河的趙亨,並非是那等獨霸朝堂的君主。

從稷下學宮學成而出的董重文,接任內閣首輔之後,朝堂大多政令皆出自其手筆。

國朝如今百姓三十稅一、商賈十稅一,江南連通京畿之地的內河清淤,四邊軍屯諸事,一樣樣可謂利國利民的軍國大事,都是在董重文擔任首輔大臣的這些年裡促成的。

如果說趙亨是那中興之主。

那麼,董重文便是當世賢相。

只是今日,次輔範文熙所彈劾的柳秀三不法之事,明明證據確鑿,只需要皇帝聖裁即可。

然而,皇帝卻偏偏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開口徵詢首輔大人的意見。

皇帝忌憚雍藩手下的二十萬邊軍,不願申斥懲處柳秀?

範文熙有些捉摸不透皇帝的心思,只能是皺眉看向被點名的董重文。

雖然他對董重文這些年一直在內閣推行一言堂的做法不滿。

但範文熙對這位首輔的為人秉性,卻還是有所信賴的。

自覺被夾在中間的董重文,神色有些凝重。

心裡對老教條不懂聖人心思的範文熙,早已腹誹不止。

當時柳秀入城之時,他便已入宮請見皇帝。然而在稟報了欲奏之事後,卻並未見到皇帝。

皇帝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他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對奉詔入京的柳秀做任何的懲處。

“宇文大人,京畿之地,已有數年未見邪修蹤跡,為何偏偏此時暴露行跡,今日更是出現在城中?”

董重文避過了皇帝的詢問,轉而看向負責天下宗門及鎮邪司的內閣大臣宇文太平。

被點名的宇文太平,嘴角微微一抽,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躲過一遭,卻不想這位首輔又將自己給提溜了出來。

他只能是硬著頭皮解釋道:“事發之後,鎮邪司已派出人手,目前尚未取得有用訊息。”

皇帝已經罰沒了自己一年的俸祿,宇文太平清楚自己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受到其他實質性的懲罰。

範文熙暗暗的瞪了一眼宇文太平,目光在董重文和皇帝身上來回流竄著。

我提的事呢?

咋的,這裡就老夫是個外人?

範文熙深吸一口氣,多年的秉性和理智告訴他,錯了就是錯了,做錯了事就得接受懲罰。

很顯然,剛剛入京的雍王世子柳秀,就是那個需要接受懲罰的人。

“陛下,治國之道當在明正典刑,凡作奸犯科,目無王法,皆應繩之以法,以示天子恩威中正!”

“柳秀身為大秦雍王世子,身份尊貴,受西北邊民供養,當以身作則,循規蹈矩,遵紀守法。”

“如今,其以下犯上,親筆休書,私殺官員,目無君上,不可徇情包庇,枉顧煌煌大秦律!”

範文熙已經打算將自己意見堅持到底。

目睹不法,私自包庇,這是不他身為大秦次輔,總領文官應該做的事。

更何況,他一直在尋求將大秦律向前再推一步。

讓這間內閣值房,變得更加規矩起來。

剛剛被接二連三提溜出來的宇文太平,目光幽幽的看向範文熙,心裡不知道這老貨到底是看不清局勢,還是另有目的。

難道這老貨覺得自己就能比首輔活得更久?

宇文太平搖搖頭,並不打算在首輔和次輔之間做出選擇。

然而。

眼看範文熙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追究此事。

趙亨的臉色終於是稍稍有些變化。

他再次掃向一旁的董重文,意思很明白,這是內閣,他董重文是內閣首輔,這是他的地盤,他的人他自己要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