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燈下,一家三口吃著晚飯。

喬薇尼心不在焉地喝著粥,眼珠子一刻不離路明非。

路麟城是黃昏時回來的,說是所裡準備派他下個月去俄國出差做學術交流,其他研究員覺得他雖然是技術骨幹,但出國的好事總輪到他還是難以服眾,就反映到所長那裡去了,然後大家爭了幾句,有點著急上火。

記憶裡這個男人在單位裡始終都不太討人喜歡,就因為業務上能力比較強,但有點吊兒郎當。

喬薇尼年輕時候漂亮又大大咧咧,頗有幾個追求者,她對別人暗送的秋波從來拒之門外,也是個蠻招人煩的女人。

喬薇尼做飯確實是不行,雞蛋羹蒸老了,紅燒排骨過油的時候炸焦了,風風火火歸風風火火,大廚的架勢有了,但做出來的飯真是不好吃。

路麟城對夫人的手藝早有準備,路上從熟食店裡拎了半隻嘉興醬鴨回來,還有兩瓶啤酒,他上來就把鴨腿撕給了兒子,鴨翅膀撕給老婆,自己起勁地啃著鴨頭。

“我說路麟城,你那個同學推薦的醫生行不行啊?”喬薇尼看他吃得歡,忽然就煩了,拿快子敲他的酒杯,“兒子今天又做夢了!”

“做夢就做夢,到你那裡好像就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了。你看兒子能吃能喝的,什麼事也沒有。”路麟城往桌上吐了根小骨頭,“虛構症難治歸難治,可咱們家明非程度又不重,偶爾做做怪夢而已。還不都是他小時候你老給他看奇怪的書?怪力亂神的東西看多了,正常人也會瞎想。”

“他有這病我給他看《烈火金剛》也沒用啊,他覺得自己是游擊隊隊長要趕跑曰本鬼子咋辦?”喬薇尼給悶頭乾飯的路明非夾了塊排骨,“是不是啊明非?”

“抗日戰爭沒我不行啊!等我趕跑了曰本人,登基稱帝,封老媽你當太后!”路明非正專心致志地對付那條鴨腿,聞言傻樂。

“那我這太上皇還能有嗎?”路麟城也笑了。

“肯定有啊。”路明非邊吃邊侃,“我們家就我一個,我也不擔心有李世民玄武門那種事,老爸你太上皇的位子穩穩的。”

“油嘴滑舌!”路麟城一拍他後腦勺,“總得比老爹老媽會賺錢,我們所門口開小菜館的都賺翻了。”

路麟城就是這個說話風格,但無論怎麼表達對賺錢這件事的憧憬,他一有空就泡在書店裡,喜歡玩燒陶,還會做那種很厲害的彈弓,比氣槍的威力都大,卻沒時間花在研究賺錢上。

“你媽做一桌好菜,咱們爺倆喝兩杯。”路麟城拿起酒瓶就要給路明非倒。

“這病喝酒不好,還不是你同學找的主任說的!”喬薇尼一把奪過酒瓶,作勢要敲路麟城的頭,“是不是你親生的啊?”

“虛構症對吧?”路明非重複這個名詞,點頭附和老媽,“是說不能喝酒來著。”

心裡卻不免想起了某個喝酒也要看心情,而自己喊他一起喝酒總是被拒絕的傢伙。

……

夜深人靜,路麟城和喬薇尼都睡下了,路明非還在屋裡忙活。

找到自己的全部資料並不困難,路麟城搞研究出身,很注意資料整理,就像那個規規整整的書櫃一樣。

路明非的各種資料也捆成幾個資料夾放在他自己屋裡的小書櫃裡,有出生證、畢業證、獲獎證書、獨生子女證、還有日記本。

他本地出生本地長大,高中時去叔叔嬸嬸家寄宿,上了本地人都說是貴族中學的仕蘭中學,但成績還是不成,高中畢業讀了本地的一所三流大學,食品加工系,成績中等,也有幾門掛科,如今大學畢業,家中待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