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寧沒接路明非的話茬,而是說道:“很多人都看不起亡命之徒,覺得他們是走投無路的瘋狗,那是因為他們低估了亡命之徒的力量。無路可退的時候,只有亡命之徒有機會衝出一條血路,人們覺得他們的舉動就像是飛蛾撲火,但他們有一線機會像鳳凰那樣浴火重生。

當你能夠克服恐怖,坦然地把命押在賭檯上,便能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那種像是死人一樣呆滯的眼神,其實是最為強大的。路先生,你有一絲這樣的眼神。”

路明非想要分辨幾句,卻被布寧揮手打斷。

“後來我一直在想,如果死在那場賭局中的人是我,女孩會得到什麼獎賞?酋長吞了我八百萬美元的貨,應該會把自由還給她吧?”布寧輕聲說:“真是漂亮的眼神啊,亡命之徒的眼睛,像是燃燒那樣,讓人不敢直視。”

他舉杯喝光杯中的伏特加酒,忽然抓起路明非的胳膊,不由分說地拉著他走出餐車。

餐車是最前面的車廂,推開餐車的前門,白茫茫的風雪撲面而來。

兩側都是松林,前方的鐵軌全都被大雪掩埋了,但這列火車的動力之強,車頭傾斜的鋼板把成噸的雪鏟向空中揚起,化作陣陣的雪浪。

這條軍用線路很有可能根本就是一條廢棄的線路,一路行來他們沒有跟任何一列火車錯車,當然也不會有人剷雪和維護道路,真難以相信這種年久失修的鐵軌還能經得起沉重的防彈專列高速奔跑。

“蘇聯時期的鐵路,堅不可摧。在它上面跑過沉重的貨物列車,列車上裝載過坦克和n1火箭的發動機。整個國家最重要的戰略物資透過這條生命線運往西伯利亞腹地,要建造一個鋼鐵堡壘般的後方,即使歐洲部分落入了敵手,蘇聯仍舊可以再度崛起。”

布寧扶著鐵欄杆,迎著大雪,倨傲的神情竟有幾分像瓦圖京陸軍大將。

“這是我的家,我在這裡長大。”

“您之前並不是這麼說的。”路明非吃了一驚。

“那些是謊言。”布寧不屑地說:“那時候我還沒有決定要邀請你們登上這列火車,有些事超出了我的預料。每年這列火車都會發車一次,目的地就是西伯利亞最北端,那裡是一場真正的盛宴,從登上這列火車開始,你們才算是亞歷山大·布寧的朋友。”

路明非完全愣住了。

昨夜克里斯廷娜說的那些他本來還將信將疑,可布寧轉頭就跟他坦坦蕩蕩地承認了。

前方傳來叮叮噹噹的銅鐘聲,好像那裡有一座老式的站臺,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車站了。路明非眯著眼睛看了出去,卻沒有看到任何建築。

“這麼多年來,聯邦安全域性一直想要知道這列火車的目的地。”布寧不屑地笑笑,“可他們一直都查不出來。收到邀請的乘客們也沒法知道,因為在最關鍵的那個晚上他們全都喝下了大量的烈酒,中午之前無法醒來。”

路明非忽然明白了,難怪昨夜的酒會那麼瘋癲,好飲的俄國人,扇風點火的布寧,那些昂貴的烈酒中還可能摻入了化學品。

所以本來應該冷靜謹慎的克里斯廷娜小姐姐失去了自制力,跑到路明非的包廂裡來坦白身份。

布寧指著前方,“歡迎來到新西伯利亞。”

風雪中,忽然間出現了一個孤零零的紅綠燈,不是常見在十字路口的那種紅綠燈,這東西出現在鐵軌旁應該稱作訊號機。

跟一般的紅綠燈差不多,它是綠燈通行紅燈禁行,不同的是它的黃燈代表可以進入岔道。

但就像高速公路上通常沒有紅綠燈,紅綠燈出現的時候就意味著前方就是城鎮了,鐵軌邊出現訊號機往往也表示即將抵達某個車站。

這麼一個孤零零的訊號機忽然出現,有種白日見鬼的感覺,還亮著禁止通行的紅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