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阿巴斯的話後,馮·施耐德沉默了片刻。

“從曰本傳回的訊息,路明非逃亡時,除了那個名為顧讖的男人,還帶了一個人,說那就是楚子航。他的格鬥術很出色,看起來受過嚴格的訓練。我們還沒有機會跟他深入對話,但據前線的人說,如果說他是從卡塞爾學院畢業的,他們都相信。”

“明白了,如果他是真的,那我就一定是假的,獅心會會長一段時間裡只能有一個人。”阿巴斯平靜道。

馮·施耐德說:“你是我的學生,我看著你長大,我可以把這些當作無聊的噪音,但這條船上還有其他人知道了這個訊息,所以畏懼你的人並不只是那些船員。”

阿巴斯點了點頭,他終於理解了某些不安的眼神。

馮·施耐德嘆了口氣,“我還記得跟你的第一次見面。諾瑪跟我說有個自然覺醒的孩子,寫了郵件來,需要學院的人去接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自然覺醒的混血種了,我就決定親自去看看。”

老人無聲地笑笑,沉浸在往事中,“我們約在一座鐵道橋下,見面的那天夜裡下著大雨,鐵道橋下掛著一盞紅綠燈。約定的時間過了,但你並沒有出現,我開始想這莫非是個騙局?我竟然會相信有人能不經引導自然覺醒。

我決定等到第三列火車經過,當它的車尾離開鐵道橋,我就會轉身離開。第三列火車過去了,你還是沒出現,我正要走的時候,有人在鐵道橋上跟我說話,跟我說,喂,你是來接我的嗎?我抬頭看的時候,你打著一柄傘,站在鐵道橋的最高處,像一隻遷徙路上離群的鳥。”

“我提早到了,我一直在觀察你。我很害怕,不知道來接我的是個什麼東西。”阿巴斯也笑了笑,“結果是個離了呼吸機都不能活命的老傢伙。”

“我看得出你的害怕,既孤高又恐懼。”馮·施耐德不無感慨地說:“如果你真是龍王,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演戲,難道說我一直生活在謊言裡?”

“聽說有些龍王會因為一直在人類社會里生活,而誤以為自己是人類,等到某一天他的記憶忽然恢復,他就會把人類的身份徹底丟掉。”阿巴斯輕聲道:“朋友、親人、愛人,全都一起。”

“我又聽出害怕了。”馮·施耐德抬起頭,凝視著他。

“當作為龍王的自己甦醒的時候,作為人類的自己其實是死掉了,可作為龍王的自己卻不會可憐作為人類的自己。”阿巴斯坦然回視,“如果我真的是龍王,那麼現在的這個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

“別想那麼多。”馮·施耐德輕聲道:“相信自己,這才對得起那些相信你到現在的人。我們對你做過最細的體檢,從你的血液到你的骨骼結構,你擁有‘因陀羅’那種高危的言靈,但你的血統穩定。你是屠龍者阿巴斯!”

阿巴斯仰頭看著懸下冰稜的屋頂,無聲。

“冰風暴已經停了,但通訊還沒恢復,原因不明。我們對外的解釋是太陽黑子爆發、極地大氣中的強電離現象,但事情沒那麼簡單,我們似乎被某種力量和外界分開了。”

馮·施耐德說道:“冰海孤船,死亡考驗,他們的心理隨時都會崩潰,我必須想辦法安撫。”

他伸出枯朽的手,把兩個盒子推過去,“他們建議給你和那個女孩安裝動脈鎖。”

阿巴斯眼角微微抽動,“這樣就能讓他們放心嗎?”

他聽說過這個東西,說是動脈鎖,其實是種爆破裝置,藉助心臟造影,準確地把導線裝置插入心臟周圍,每根導線都會關聯一處主血管,必要的時候,它們會造成極其輕微的爆炸,但足夠把心臟周圍的全部主動脈炸燬。

即使以龍王的再生能力,都無法在所有主動脈被毀的情況下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