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酒足飯飽,賓主盡歡,一起拉著睡覺。

路明非一看這走向和架勢,頓時尿遁。

顧讖也實在不想在包廂裡看一群中年人放浪形骸的睡姿,當即離席,然後腳踝就被人抓住了,低頭一瞧,正是那不知何時鑽到桌底的敗狗芬格爾。

“別走啊,接著喝啊!”老芬康慨激昂。

諾諾一腳將其踹開。

顧讖看到她叉腰一副羞於為伍的模樣,玩笑心起,“你知道自己現在像什麼嗎?”

諾諾雖然跟他接觸不深,卻本能覺得這廝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所以不想聽,可偏偏又耐不住好奇。

“像年輕貌美,青春靚麗的女同學?”她故意這麼說。

“不,您剛剛那一腳頗有給少爺開路的健僕之勢。”顧讖說完就跑。

“我呸!”諾諾大怒,這混蛋把自己比作小廝也就罷了,還什麼‘健僕’?還從沒有人敢拿她這麼開涮的呢!

倆人一前一後往外跑的時候,剛好經過沙發,冷不防諾諾被人抓住了鞋跟,差點給她把鞋子拽下來。

“誰敢偷襲?”諾諾嚇了一跳。

顧讖回頭,原來是醉得一臉漲紅還在迷迷湖湖自言自語的趙孟華,現在他是毫不見當年趙公子的風采了,反倒真像一個讓人揍了的牧師。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含湖道:“路師兄啊,我心裡一直都是很敬仰你的,你是我們中的NO.1,我無話可說。可雯雯老記著你,我真心覺得不好,你們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吶。”

“真堅強啊,哥們兒。”諾諾用力把鞋抽回來。

“不愧是當牧師的,有心胸。”顧讖點了個贊。

“你少說風涼話。”諾諾哼了聲。

福園酒樓其實就在叔叔路谷城家的小區旁邊,樓頂也是那種裝有冷凝機和排風扇的大天台。

顧讖走著走著就踏上了天台,諾諾不知道怎麼想的,或許也是無聊,就跟著一起上來了。

雨已經停了,夜風中有一絲涼意。

天台上居然還有個鏽跡斑斑的籃球架,此刻籃球架下還有個低著頭踢石子的熟人,正是尿遁的路明非。

“你們怎麼也上來了?”

“想吹吹風。”諾諾活動了活動胳膊,“空氣還蠻好的。”

“剛下過雨。”顧讖走沒積水的地方,站在天台邊眺望。

路明非收起紛擾的思緒,倒是不介意地踩過水泥地上的積水,“這裡一點都沒變樣啊。”

他望向CBD的方向,沒來由地安靜下來,一顆心緩緩地落回原位。

時間過去了那麼久,他還是很喜歡在天台上發呆的時間,感覺跟世界之間有一段距離,既不近也不遠。

這種感覺叫文青,古時候叫天人合一。

這些年他去過了很多地方,也在很多地方俯瞰過,每個地方的景色都比這個小區的天台好,可這樣的天台總在他的夢裡反覆出現。

很多次他都夢見自己還是那個很慫的高中生,坐在老樓鉛灰色的天台上眺望,遠處燈光匯聚,彷彿潮水,隨時都會洶湧過來。

“他們果然都不記得楚子航了。”路明非轉頭看向顧讖,“你失望嗎?”

顧讖搖頭,“早想到了,不失望。”

“我也想過,可發現還是會失望,還難過。”路明非低聲道:“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它不該是這樣的。”

改變的太多了,就連曾經記憶中的人也變了,倒不是說對他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到陌生。

比如他從前只敢肖想的陳雯雯,甚至是蘇曉檣,如今都能對他投懷送抱。

但正因為這樣,他才覺得怕。

“就算一切都改變了,但只要我們沒變就好。”顧讖平靜道:“我始終相信這是真的我,哪怕被全世界都忘記。”

路明非怔了怔,恰在這時候,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是叼著煙提著褲腰帶往這邊走的路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