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在催眠的末尾,富山雅史誘導性地問路明非:“那你是不是覺得,如果沒有了顧讖和楚子航,世界會更加輕鬆點兒?”

如果路明非說是,那富山雅史就準備動手給他洗腦,把那倆鬼魂般的男人從他的記憶裡洗掉。

但路明非久久地沉默著,富山雅史心中一動,原來那兩個男人的幻影對這個曾經懦弱的孩子真的很重要。

他曾強行刪除過某人誤以為仍然活在世間的母親,那人在‘母親’被刪除的時候,眼角不由自主地流下淚來。

他正想著路明非莫不是也要流下淚來的時候,就見這小子噌得從催眠椅上蹦了起來,人還在夢裡槍已經掏了出來,吊著嗓子高喊誰他媽的刪除他的朋友他就跟誰玩命!

“你去問了富山雅史教員,沒有去找校長嗎?那老狐狸吃的鹽比你吃的土都多。”諾諾問。

路明非聽了很想吐槽,但他現在成長了,吐槽能忍就忍了。

“去過了,那老傢伙在透光的天井下喝紅茶逗松鼠。”他撇撇嘴,“他說他從不認識叫顧讖和楚子航的人,這些年學院在中國找到的最有潛力的年輕人,就是我。”

“那你聽完肯定激動壞了吧?”諾諾促狹道。

路明非無語,但還是伸出手指,“就一點點。”

其實他當時喝著溫熱的紅茶,卻覺得自己一寸一寸地涼了下去,血管裡好像都泛起了冰渣。

“我說我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就在這間辦公室裡試著拔出‘七宗罪’,楚子航拔刀的時候死死地攥著刀柄,手被上面的鱗片颳得都是血。”路明非說道:“但校長的記憶跟我不一樣,他說那晚他記得很清楚,泡的是大吉嶺產的紅茶,落葉把天窗都蓋滿了,風很大。”

諾諾看著顧讖插嘴,“說的還挺唯美的。”

顧讖點頭,“是校長的風格。”

“喂,你倆在這默契什麼?”路明非氣惱,“還讓不讓人說了?”

“繼續繼續!”諾諾趕緊說。

路明非輕聲道:“他說了所有人在那晚坐的位置,連副校長拿皮帶抽芬格爾都說了,但老顧跟楚子航坐的椅子是空著的。”

“那在你的記憶裡,他拔出了幾把‘七宗罪?”諾諾指著顧讖。

“不是我的記憶,是本來就發生過的事實!”路明非補充。

“我當時放棄了,沒有拔刀。”顧讖說。

諾諾緊接道:“害怕出醜?”

顧讖未置可否。

路明非權當沒看到兩人拌嘴,“我又問起加圖索家族那場彈劾校長的鬧劇,他說那場彈劾確實發生過,但沒有什麼對楚子航的血樣實驗,他們彈劾的理由是混亂的管理以及超支的預算。聽聽,如果只是因為錢的事兒,加圖索家族會直接發難嗎?”

“有道理。”諾諾微微頷首,“校董們對老傢伙花錢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沒有殺招的話,加圖索家族是不會出手的。”

“你還挺了解他們的。”路明非嘀咕道。

“畢竟現在是加圖索家的新娘。”顧讖說。

“要你說!”諾諾瞪他一眼,“而且是未來的新娘,現在還不是!”

路明非覺得這倆人是在耍自己。

“六旗遊樂園的事呢?”顧讖問:“你有問他嗎?”

“問了,他說過山車是出了狀況,但不記得有什麼鋼件砸過來,楚子航沒有融化鋼鐵,你也沒有跳下去救漂亮學姐。”路明非聳聳肩,“他說是鰭狀制動器剎車之後,我們順利地回到了加速隧道。”

“什麼漂亮學姐?”諾諾耳尖一支稜,“那時候我也在?我怎麼沒印象了?該不會我忘記的比校長還多吧?”

路明非捂臉,“漂亮學姐是另一個人,這說來話長。”

“少廢話,不會長話短說?”諾諾怒。

“就是...老顧的女朋友?”路明非試探著,帶點不確定。

諾諾驚訝道:“這要按你的記憶來說,豈不是師生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