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梳妝檯旁,源稚女正在梳妝,上一個坐在這裡梳妝的人是上杉繪梨衣,都是常人眼中的極惡之鬼。

顧讖等人旁觀。

凱撒本來覺得象龜前來,他們應該做點什麼,不說是下馬威,但起碼來到他們的地盤,肯定是得表示一下的,可後來想想還是作罷。

這是這對有點慘的兄弟倆的見面,他們沒必要做喧賓奪主的事情,所以此刻偶爾對源稚女的化妝過程發出讚歎。

某個文豪曾經說過,女人化妝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場面,她們把種種精美的顏色塗抹上去,手法輕柔得像是為雛鳥梳理羽毛,於是蒼白的臉漸漸精神煥發,絲絲嫵媚流淌在眉梢,眼波都變得明亮起來,整個過程彷彿巨匠繪製肖像,你坐在那裡看著,感受著時光流逝,心情彷彿天邊的白雲那樣變化。

源稚女化妝就給人這樣的感覺。

他的妝很淡,只用極少的一點顏色,隨著薄薄的硃色和石青抹上眼角眉梢,整個人便漸漸豔麗起來。

眾人都能看出來,現在的他,其實正在強行用化妝技巧把自己恢復成那個桀驁張狂的風間琉璃。

“用自己真實的樣子去見他不好嗎?”路明非忍不住問。

源稚女搖頭,“我不願意那麼弱弱地去見他,好像跟他求助那樣。他今天要見的人是猛鬼眾的‘龍王’風間琉璃,只有風間琉璃能說服他。”

楚子航看他一眼,“你心裡其實還是有點恨他的吧?”

源稚女上妝的動作一頓,眼神迷離起來,“是啊,怎麼能不恨呢?在我發現自己是惡鬼的時候,在我最絕望最虛弱的時候,這個世上最該跟我在一起的人卻用刀把我的心刺穿了。

我無法選擇自己的血統,我生來就是這種骯髒的東西,可他也這麼覺得,他那麼光輝正義,不能有骯髒的鬼做弟弟。但親人就是這個世界上跟你最親近的人啊,如果換成我是皇,哥哥是鬼,就算為了他和全世界為敵,我也不會讓他一個人孤單地逃跑。跟你最親的人相比,世界算什麼啊?”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起來,大滴大滴的眼淚滑落下來,弄花了剛剛畫好的精緻薄妝。

在場幾人都能感覺到那潮水般洶湧的悲傷,很顯然對方一直壓抑著這種情緒,但在即將跟哥哥見面的時候,終於控制不住地流露了出來。

這種情緒對於談判顯然是不利的,他們本該勸勸他,卻無人開口。

如果你最親近的人是個惡鬼,你就能放棄他了嗎?

在親人的眼裡,大義滅親是個何等殘酷的詞啊,世間應該有那麼一個人,你可以為他背叛一切,甚至於公理和正義。

顧讖默默將桌上的溼巾遞過去。

“不好意思。”源稚女恢復了平靜,開始補妝,“可能是戲做多了,動不動就哭哭笑笑。”

“所以你才這麼招人喜歡啊。”路明非笑了笑,“不像我,就算穿上戲服也不像,頂多就是個沒戲的小廝。”

他其實想說你隨便哭哭笑笑就能讓人心裡那麼難過,連我這種廢柴都被打動了,要是個女孩還不落下淚來,抱著你傷心欲絕啊?

源稚女低聲道:“其實每個人都在表演,人生就像是一齣戲,你在戲裡扮演的總不是真實的自己。”

“也不一定吧,老大、師兄他們就總是本色出演啊,我也很本色。”路明非撓了撓頭,“不同的就是老大跟師兄演高帥富,我演屌絲而已。”

“芬格爾可不高富帥。”凱撒聞言糾正。

他有時還是很嚴格的,不認同芬格爾能與自己為伍。

“……”芬格爾。

“屌絲?”源稚女好奇。

“有點過時又不完全過時的網路詞語,說那種沒有存在感的路人甲,一輩子只能暗戀漂亮女生。”路明非很門兒清地說:“超進化是中年怪蜀黍,究極進化是老loser。”

雖然大學還沒畢業,可他已經覺得自己走在超進化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