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清楚了嗎?如果你哥哥真的決定處決你,卡塞爾學院可是無法庇護你的。”

凱撒看著源稚女,表情認真。

“想清楚了。”源稚生開啟房門,“危險確實很大,可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是再怎麼恨都要跟他和解的啊。因為沒有了他們,你就連人生都無從談起了。”

他笑了下,緩緩向著走廊深處走去。

路明非沒來由地想起了叔叔和嬸嬸。

那個騷包的中年男子和那位家庭婦女,現在想必還被大雨困在東京的某個酒店裡吧,嬸嬸正為每日支出的房錢罵罵咧咧。

是啊,有些人,再怎麼樣你都想要跟他和解,好比叔叔和嬸嬸。

足有六年的漫長時間裡,他在叔叔家裡過活,能夠稱得上家人的就只有那三個人,你不喜歡他們,討厭或恨他們,再也不理他們,就等於把那六年人生扔進了垃圾堆,覺得那是錯誤的時光,再也不願回想。

其實那六年裡也有很多的好事情啊,嬸嬸那麼摳門的人,還會因為單位發的梨要壞了,燉了大鍋的梨湯給路明非和路鳴澤分著喝,每個梨子都要削皮挖核,然後燉上好久。

人長大了就是要跟世界和解的,然後就會感謝你遇到過的絕大多數人。

顧讖並不認識許多人,對這種情感難免欠缺,但他太清楚孤獨的滋味了,尤其是在體會過喧鬧之後,當那個陪你的人猝然離去,你重回從前如困頓牢籠般的生活裡。

當有人陪你一同走下去的時候,人生無比短暫;當你孤身一人的時候,人生便變得如此索然而漫長。

“那就這麼定了?”凱撒環視眾人,“明天晚上就在這裡,我們和源稚生談判,這等於是學院和蛇岐八家的談判。”

“我們能代表學院跟蛇岐八家的領袖談判?”楚子航皺眉,“我們如果做了任何錯誤的決定,都要算在學院頭上。”

“不,我們做了任何錯誤的決定,結果只能自己承擔。”凱撒從兜裡摸出支雪茄,不捨得點來抽,只是嗅了嗅,“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我們如果信錯了源稚女,或者源稚女的判斷出錯,結果得算在我們頭上。”

“不過還好,我們身邊有親愛的教員在。”他微微一笑。

“老大是想說有最合適的甩鍋人選嗎?”路明非撇嘴。

凱撒不屑,“什麼甩鍋,當然是共同承擔,人多無罪的道理你不知道?”

“蛇岐八家雖然開啟了藏骸之井,但在找到聖骸之前,我們都不敢確認神是否真的死了。那東西跟我們以前遇到的對手都不一樣,它靠吞噬人心活著,只要人類還有對於進化的貪慾,它總能找到復活的辦法。”楚子航說道:“如果神徹底甦醒,東京是否還存在都是未知數。這座城市裡有上千萬人,我們能決定這個歷史的程序嗎?”

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很容易讓人想到那個流傳很廣的關於‘選擇’的問題,即聽話與不聽話的孩子在鐵路岔道兩邊玩耍的辯論。

那麼火車來了,你到底扳不扳道岔呢?

扳不扳你都會自責,最好這個時候你根本不在岔道口,沒有握著扳動道岔的那根杆,這樣無論死多少人都跟你沒關係。

你大可以事後哀悼一下,心裡會好過很多。

“老顧,你怎麼看?”路明非實在討厭極了做選擇。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他們未必會真的聽顧讖的話,只是這種時候,需要一個人來推他們一下,來堅定他們內心的抉擇。

顧讖想了想,“如果處在這個位置上的不是我們,而是校長,他會怎麼做?”

幾人相視一眼,豁然開朗。

“猶豫只會留給對手更多的時間去準備。”這是昂熱的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