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上陸陸續續來了些男生女生,高低胖瘦,各式各樣,幹什麼的都有,有嘴裡叼著棒棒糖的,有拿著魔方邊走邊擰的,有坐在位置上不斷抖腿的,有過三秒鐘就打一個響指的,有見到漂亮姑娘就吹口哨的……這是考場嗎?這分明就是流氓開會嘛!我覺得我是這個考場唯一一個不合群的另類。

實在不想看到這些人的嘴臉,就只好把頭轉過去,看窗外的大雪。

真個好雪!這雪,是“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的雪;這雪,是“北風其涼,雨雪其雱”的雪;這雪,是“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的雪;這雪,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雪;這雪,是“騎驢過小橋,獨嘆梅花瘦”的雪;這雪,是“林教頭風雪山神廟”的雪;這雪,是“一夜北風緊,開門雪尚飄”的雪;這雪,是“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雪,這雪,是上次所見到的九尾雪狐幻化而成的雪……

第一場,語文,試卷下發之後,我所在的這個最末考場,真正認真做卷子的有,我一個。其他同學寫上名字之後,就開始趴在桌上休息。外面是大雪飛揚,裡面是鼾聲陣陣。監考的老師看到此種情景,也是很無奈地看了兩眼,就把目光轉向了外面,開始看雪景了。

第二場依然如此,第三場,第四場,……六場考完,這些哥們兒姐們兒終於睡醒了,又開始各幹各的去了。

我也長出了一口氣。終於考完了!我可以回到“新家”,見到我爹,還有天寧了!可能考得還是不好,但最起碼這次考試的狀態還行,沒有發燒,雖然也空了幾個大題沒做,但很認真,應該不會太差,擺脫倒數前十的位置,我覺得沒有問題。

正當我收拾東西準備走出教室的時候,王永威走到了我的座位邊上:“陛下,明天有事嗎?”

我說:“明天……沒事,怎麼了?”其實我想到了,如果我回到家,我爹肯定又是讓我去收破爛去。

王永威:“我聯絡了一個事情,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幹?”

“什麼事情?我能幹得了嗎?”

王永威:“其實很簡單,就是站在街角發廣告,你幹過沒?”

我說:“沒幹過,不過應該不難吧!”

王永威:“一天40,你幹不幹?如果幹,我就給人家回電話,說找到人了。”

我感激地說:“多謝你啊和尚,沒想到你還能幫哥們兒這個忙!”

王永威說:“透過這些日子的接觸,我發現陛下你其實……以前都是我錯怪你了。”

我說:“和尚,說這個幹什麼?咱們不早就是好朋友了嗎?”

王永威說:“是啊,可惜,聶原野不在。不然,我們就可以一起去幹了!”

我說:“和尚,沒看出來哦,你怎麼能幹這種活?”

王永威說:“你看看你怎麼也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啊?怎麼,覺得我是不是特好吃懶做啊?我家是比起很多人來說,稍微有那麼一點點錢,但那些都是我爸掙下的,我要早日花上自己掙的錢,那才是有滋有味。”

“和尚你行啊,我贊成你的說法!我們是應該花自己掙來的錢,自立自強,勝過老爹老孃。”

“那咱就說定了,明天上午七點,在體育館門口見?”

“好的,不見不散。”

我回到“新家”的時候,街道上正是華燈初上,城中村裡也是萬家燈火的景象。很多進城務工者都把家安在這裡,在外忙碌奔波一整天,現在正是萬家團圓的時候。我進入小院,只見院子裡的廢品依然堆積如山,上面落了一層雪,可見爹這兩天應該沒有動這些東西。難道爹找到更好的門路,不再收廢品了?我帶著疑惑走進了屋裡。

屋裡,爹和天寧正在吃飯。我掀開厚厚的棉門簾時,天寧一扭頭髮現了我,就馬上放下筷子,向我這裡跑過來,還是那個熟悉的動作,還是那個熟悉的聲音:“哥哥,你回來了?”

爹見到我回來,也很高興:“予兒啊,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快來坐下吃飯!”

我雙手扶著天寧的腦袋,說:“別把你嘴上的飯粒子往哥哥的衣服上蹭!……哈哈,看看,要不是我扶著你的小腦瓜,你差點都蹭上了!”

天寧一邊用衣袖擦著嘴,一邊問道:“哥哥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以前放假不是很早就回來了嗎?是不是路不好走?”

我說:“沒有,你看哥哥給你買了什麼?”說著,從書包裡拿出一整盒的鉛筆,50支裝的。

天寧一看,非常高興地接過去:“啊,好多鉛筆!哥哥,謝謝你!”

我到桌前坐下——這次是真正的桌子和椅子,可見爹又淘到“新”傢俱了。

“爹,這幾天沒有再出去收廢品?”我邊吃邊問道。

“這幾天小馬師傅給我找到了新活幹,正忙著呢。今天我們去給別人搬家了,你不知道,這城裡人啊,懶得很,什麼活兒都不自己幹,都是讓農民工乾的,也有錢,稍微乾點啥,都可以算錢,挺划算的,一天都能來個百兒八十的,挺好。”

我心想:“老天你原來就這麼點能耐啊!”一想不對,這是爹知足的表現。爹作為一個農民,能夠有這樣的覺悟,應該是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