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的時候,我站在走廊上面,眼睛不住地瞟向三(1)班那邊,妄想著會有田欣也站在走廊上,萬一也在倚欄而望,想看到我呢!或者即使沒有田欣,王小文也是可以的啊……想到此,我很想知道王小文的腳傷是否好些了。

但是令我失望的是,她們兩個一個人也沒有出現在走廊上。

也許是認為天氣這麼不好,她們的陛下未必會如此痴情,站在這裡喝西北風吧……我正在胡思亂想著,聽到了何若雲和張丹在走廊上面練習探戈的聲音:“五、六、七,走……”就扭頭看了一眼,這一眼竟然和何若雲的目光相遇。

不會吧!何若雲竟然也敢用張丹的那種眼神來看我!難道是我想多了,自作多情?我為了確認,就又轉過去看了何若雲。但此時她卻已經轉過身去,開始和張丹合拍子跳起來了,倒是張丹,迎著我的目光看了過來,我朝她尷尬地笑了笑,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此刻我突然想到了顧城的詩歌《遠和近》:“你/一會看我/一會看雲//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看雲時很近。”我此刻不再看她,卻在看著這漫天的風沙。雲自然是看不到的,只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塑膠袋被黃風捲起,在黃色的天空中高高飄揚,轉瞬間已經飛過了教學樓頂,消失在茫茫虛空。看那架勢,應該是想像大鵬一樣,自大地而來,要乘扶搖直上九萬里而去吧。

上課了,回到教室,頓時覺得人類真是偉大的生物,竟然能夠發明房子這樣擋風擋雨的設施,教室裡面比外面要暖和多了,可見真的冬天到了。剛坐到座位上,張丹就給了我意味深長的一瞥。我從她冷峻的目光中讀到,她應該是對我有什麼不滿吧!哦,我想起來了,難道是沒有給她買墨水?這女人也真是的,就這麼一件芝麻粒兒大小的事情,也值得你剜我一眼?

我眼睛看著黑板,稍微向她那邊偏了腦袋,低聲說:“張丹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墨水我今天下午就給你買,行了吧!”

張丹說:“我哪敢對陛下您有意見,想多了吧!”這語氣,有點不大正常,不像是那個一直對我溫柔如水的張丹說的話。

我說:“有意見請你直說,如果真是我的錯,那我就改,一直改到愛卿滿意為止!”

張丹說:“那我直說了啊!你是不是覺得何若雲也不錯,也想勾/搭啊,要不要我給你牽線搭橋啊?”

什麼叫“也不錯”,分明是“真不錯”好不好?我心想,人家常說大眼無神,張丹你這一雙大眼睛卻是完全相反,和猴子的那雙眼有一拼啊,什麼妖魔鬼怪蛛絲馬跡都逃不出你的火眼金睛!我就無意中那麼看了何若雲同學一眼,就被你抓了現行?好巧啊!

本來我還真不在意何若雲,覺得她僅僅是一個女生而已,張丹這麼主動一提,我倒是真的覺得何若雲也別有風致。我的眼前立刻浮現出何若雲向我看時候的神情,她的五官長得很精緻,也很規矩,沒有什麼特色,但都恰到好處,面板白皙,烏髮閃亮。第一眼看去,她僅僅是一個女孩;再看第二眼,哇,美女!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第二眼美女”?

見我半天不說話,張丹又說:“怎麼了?被我說中了?”

我這時才反應過來,急忙說:“哪裡哪裡,沒有,你別亂說。”

“嗬,別亂說?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要摸著良心說話!”張丹提高了音量。

“小聲點!讓老師聽見了!我沒有!”周老師看起來很憨厚,但上課挖苦人是真的有一套的,他往往一張嘴,就能把學生說得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這也得益於他所教的語文學科,可能也帶一點“周”家人一以貫之的諷刺基因吧,畢竟魯迅也是他們周家人。

“聽見就聽見!我怕什麼!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見一個愛一個……你以為你是賈寶玉啊?”張丹竟然沒有收斂的意思!可見這回,我是捅了馬蜂窩了!

“簡直莫名其妙!”我生氣地低聲說道,其實是心裡有一點點虛的。

“賈寶玉?剛才有人提到了賈寶玉!你們聽到了嗎?”周老師竟然聽到了我們的談話?

“沒有。”多數同學答道。“我聽到了老師,是張丹說的,張丹和陛下在吵架!”不用說,這是王博搶跑了。

“畢夏是哪個?咱班是不是又轉來一個新同學?在哪兒坐著呢?”周老師慢悠悠地問道。

“不是,老師,陛下就是天予!”有個女生回答道,哦,女版的王博,相處這麼長時間了,我已經知道她的名字叫劉爽。

“是天予?陛下,天予,天子,好!這個稱呼有創意,我喜歡!……剛才我們講到哪兒了?”周老師經常犯這樣的毛病,講著講著,自己就忘了。

“講到賈寶玉!”有同學答道。

“哦,賈寶玉,對,張丹同學請起立!請你來回答一下,賈寶玉說‘任憑若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