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米雖出身佃戶,還給人為奴為婢,但骨子裡有種野生的頑傲,看人的目光也都是毫不避諱的直視。自然,給人一種不同的感覺。

從夥計在她們進門後,就熱情招待上便能看出一二。

至於暮潤,則是能多低調就多低調,恨不得別人都看不到她,當一個隱身人。

“二位請喝茶。”夥計端了茶點過來,恭敬的伺候紅米和暮潤。

紅米掏出一塊碎銀子,賞給夥計,“把你們最新最入時的料子拿過來,別拿過時貨糊弄我們。”

夥計平時也就得幾個銅子兒賞錢,沒想到今兒竟然見了銀塊子,心裡愈發肯定了這兩個女客是微服逛街的大家小姐,一邊應著,一邊興沖沖的去庫房拿最上等的湘繡料子。

暮潤對紅米道:“瞧著有小半兩銀子呢。”

紅米給暮潤倒了杯茶,小聲回道:“要買就買最好的,咱們沒來過這裡,如果他們欺生客,拿過時處理的料子給咱們,咱們也不懂。有了敲門銀子,小二就不會太過忽悠咱們。那些而且那點賞銀,一會兒砍價,我一準兒都給它砍回來。”

“……厲害!”這小丫頭當真是有心計啊。

暮潤喝了一口茶。

下一瞬,差點兒噴出來。

那茶水哽在喉嚨口滾了又滾,最後才勉強硬嚥下去。

這一口的焦糊苦澀,就跟喝熬糊了的中藥湯一樣,哪有半點茶的甘爽香韻。

暮潤看向紅米,她倒是喝的很自然,彷彿在她的認知裡,這就是茶的味道。

見暮潤只喝了一口就不再喝了,紅米左右看看,見沒有人注意她們,才道:“大嫂可是喝不慣?這可是有錢人才能喝的金貴玩意兒。一會兒咱們給老大也買一些。”

“就這?”暮潤看了眼暗沉的湯色,搖了搖頭,“算了吧。”

“可是這桂香羅漢茶不合客人的口味兒?我可以叫人來換一壺。”湘繡坊的掌櫃聞言過來招呼。

雖然這兩位女客穿著很簡樸,不像是有錢人家的樣子,但是做生意久了,最是明白人不可貌相,說不定就是買主呢。就算她不買,幫忙給宣傳一下也可。

暮潤回味著舌根處的茶湯滋味……哪裡有什麼桂香,而且羅漢茶特有的甘醇霸道,也半點沒有,委婉道:“不用了,我們是來看繡品的。”

掌櫃人精一樣,哪能聽不出暮潤的意思。茶有問題,但是她不想找麻煩。

見她頭髮並未挽髻,模樣也不大,應該還未出閣,“姑娘可是對這茶有什麼指點?但說無妨。”

暮潤一時默然。她家裡有茶山也有茶廠,祖祖輩輩做茶賣茶,她從小學習採茶青,喝茶,鑑茶,不到二十歲就拿到了評茶師證。後來生了一場大病,味覺受到嚴重損害,幾乎失味,再無法品茶,才放棄了茶行工作。離開家鄉,去了大都市朝九晚五。但一到採茶青的時候,她都會回家幫忙。

現在辛蓮的身體味覺敏銳,茶品好壞,其實不用喝,光聞也知道。只是她看到茶湯,就不禁意動,才喝了一口。

“這茶,沒什麼可說的。”她道。

掌櫃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姑娘可知這桂香羅漢,要五十兩銀才得一斤。”

暮潤又看了一眼茶湯,“這茶應該是高火沒控制好,炒糊了茶料,茶香已經消耗殆盡,入喉還有燒火之感。但也不能說沒有半點好處,這種高火糊茶,味道會特別厚重,一些老茶客,可能會接受它的特殊味道。而對於剛剛開始喝茶的,則會覺得難以入喉。”像是她這個身體,就是如此。

掌櫃不置可否,“姑娘可是茶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