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興貴家中

世民捂著嘴,半晌說道:“罪不至死很招人討厭嗎?”

康崇介面說道:“何出此言呢?”

安元壽笑不介面,長孫無忌咳嗽了一聲,陛下到現在都耿耿於懷?

王珩笑著抿了抿第二杯清水說道:“在陛下看來,死是一種太尋常的事?”

世民撇了撇嘴說道:“朕奔波沙場,沾過的人命,連個名字都不知道。難道要個個去償命不成?”

王氏搖頭說道:“那陛下也不要弄得滿城風雨,拿魏夫子家的黃口小兒開那種玩笑吧!”

世民撓了撓頭,王珩接著說道:“現在草原突厥南下,好厲害,都是一群殺急眼的。陛下這下能看清楚,突厥是刀俎,我大唐不過是砧板上魚肉。您們天天把打打殺殺放在嘴裡。整個武德九年,你們秦王府就成天忙這些。”

世民說道:“形勢危急,難道這次真要朕親征了?不過呢,草原突厥命人送來的東西好生叫人駭怕!”

王珩望了一眼長孫無忌,長孫無忌說道:“是草原上的死鷹。大概有倆百隻以上。突厥什麼都沒說,就送了過來。陛下焦心了幾晚上了。關鍵是不知道突厥是什麼意思。”

室內突然無聲。高士廉、蕭瑀、封倫、唐儉、房玄齡、杜如晦、安興貴、安修仁、魏徵和王珪都瞬間無語。王珩便知道事態嚴重,看來此間只有她最不知情。

王珩脫口說道:“能不能讓我看看?”

世民、長孫無忌、安元壽和康崇同時突然異口同聲地說道:“王姑娘,你別多管!”

康崇說道:“死鷹是草原與沙漠的大忌。難道不是中原的大忌嗎?”

安元壽也點頭說道:“不錯,我康三叔說的不錯。草原送來死鷹,是擺明了要跟我大唐打一次了!”

王氏卻突然說道:“你們怎麼這麼可以引申呢?可能就是倆百隻獵鷹的死亡,跟草原與中原的大戰有什麼關係。獵鷹的死亡不去搞清楚,反而覺得這是奇恥大辱,這是什麼意思?草原突厥又沒說別的,你們竟瞎猜什麼啊!”

世民一拳頭打在桌上說道:“王姑娘!你是不是跟草原突厥走得太近了。你離開長安城的這倆個月,不要以為朕什麼都不知道。”

王珩皺起眉頭說道:“不可理喻!”她於是側過了臉。康崇閃身說道:“陛下!都怪草民一時糊塗。”

王珩抿著嘴,突然哭了起來,站起身說道:“我只在安大公子家裡,休想叫我回東宮!”

李世民插著胸說道:“拜託,誰說要請你回東宮的?那是朕的家,又不是你的家,你想去東宮幹嘛?你爹都升為宰相,你是國宰的大千金,你還準備像從前一樣收去東宮做女婢?”

長孫無忌、康崇和安元壽同時望向了世民,真想一把捏死李世民。王珩明擺著要回東宮,那就順著梯子讓她住東宮,頂多冊立一下,然後讓長孫娘娘幫王姑娘佈置佈置寢殿。現在一口血要噴出來了。本來就要與原東宮之臣結親,現在還要往外推,宰相家的大千金居然不入李世民的法眼?

世民抿了口清水,側臉對康崇說道:“朕的西宮衛率和金吾衛都是一群瞎子,怎麼你倒撿到了逃逸的王姑娘呢?”

康崇微微而笑,王珩介面說道:“長安城那麼大,陛下的人未必什麼地方都能去。”

世民側耳傾聽起來,饒有趣味。是的,康崇十分有趣也就算了,沒想到王珩也有趣味。這倆人還沒出長安城的城門就彷彿消失了一般。

安元壽卻說道:“那天是不是剛好天在下雨呢?我去牢房接我三叔呢!”安元壽暗暗地回憶著。

世民卻望著王珩焦黃的臉面,還是微微搖頭,這丫頭簡直是個假小子,哪個有福的會要她?不白不美也就算了,還跟康崇一起莫名其妙出遊了半個月,順帶結交了潛入中原的突厥突利可汗,又跟著東宮的汾陰縣丞唐臨去了一趟汾陰晃盪晃盪,全天下男人都是她親哥哥的王珩姑娘,可比他李世民更能交友天下,如果是個男孩子的話,直接去吏部掛個職也好。難怪王珪氣不活,哪個男人要這樣的女人當老婆,她揮揮手,身後的男人們站起來能幫她打群架。

王珩敲起了面前的銀碗,注入了清水,唱起了嵩山的小調。世民瞬間凝住了呼吸。“青青嵩山,魏巍碧落。紛紛人生,悠悠長河。人謂苦燈,大苦大悲。或有金剛,獨坐卻魔。忽上長天,又下仞淵,我佛慈悲,苦度眾生。”

世民微微而笑,點頭說道:“我佛慈悲,苦度眾生。”

東宮

長孫無忌突然記起那日離開東宮的時候。

東宮門口,一陣紛亂。東宮的舊人都交出符節,同太子妃鄭氏一起去新處所。世民和長孫無忌剛走到大門口,天上淅淅瀝瀝下起了雨。宮人們為世民和長孫無忌打起了倆柄油傘。

遠遠見鄭氏握著一個奇瘦的女孩子的手,不知說了多少。女孩子提著一隻鳥籠,因為下起了雨,女孩子不得不罩好了布籠。

世民對長孫無忌說道:“她裝著三個烏鴉幹嘛呢?”

長孫無忌搖頭說道:“好像不像是烏鴉!”

宮女又跑回了東宮門口,又像鄭氏揮了揮手。世民側身見宮女其貌不揚的樣子,冷冷地說道:“你不是東宮的女眷?”

宮女摟著自己心愛的鳥籠,點頭說道:“是啊,我只是宮女!是罪人之女,收沒在東宮做婢女!”世民驚奇地望著這位婢女,這也會是婢女嗎?鄭氏對這位婢女如此客氣,想必這婢女原先家世不俗的。

長孫無忌微笑道:“姑娘真是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