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噁心。”凜音盯著班青竹,“你負責做那些手術?……你也應該受到處分。”

“我的罪行較輕,大多數時候只是旁觀者。罪不至死。”班青竹將凜音的報告錄入完畢,“我之前一直在尼斯托公司的監獄裡,你是我負責的第一個病人。同科室其他十五名醫生還要等十年才會放出來,為首的三人則被槍斃了。有點遺憾我沒有看著他們如何死去。每當我看到他們對魔女們使用的‘治療方法’,我都思考我是否活在一個活生生的噩夢裡,看不到他們死,這樣的噩夢就不會結束。”

自己不也是一樣麼。凜音默默想著。如果看不到一家大公司毀滅,自己的恐懼就不會消失。

“我感覺好些了。”凜音開口,“我什麼時候能離開?”

“還早。”班青竹看了眼手上的報告,“至少一個星期。”

“我有事。”凜音強調,“很多事。”

“我向他們承諾我會治好每個病人,他們才允許我加入尼斯托公司。我不能讓你隨隨便便地離開,你本來2天后就能走,但你昨天凌晨的‘事故’又把這個時間拖長了三倍。所以自己老實點,明白嗎?”

“明白。”凜音老實地說,但又因為額外的臥床時間感到不滿,“……不對,你把我當成完成你績效的工具。”

“即便是工具,也是贖罪的工具。”班青竹瞥了一眼凜音,收起東西離開,“我是一系列結構性的謀殺案件的無意識共謀,餘生唯一能感到慰藉的事情就是治療像你這樣的魔女,賽博精神病是個複雜的毛病,你,老實點。”

凜音順從了,她過著吃了睡就睡了吃的生活,入睡前則必要自我放鬆一下,作為代餐。

她品味現實生活中的細節,品味蛋糕中的每一絲味道,享受早飯的粥、中午的炸豬排以及晚上的壽司。她將視覺集中到自己手拿的漫畫上,腦處理器低功率執行,把自己當成一個從未經過改造的人。

她買了《Siphon》的印刷漫畫單行本第一卷和第二卷,每卷6話。漫畫裡的建築、機器人、艦隊、施法者與怪物畫得都很精美,但她只想看結緣和世子貼貼的部分,心情憂鬱的時候,只有看美少女能夠叫人開心。

山野早苗每天都會來,她是在醫療中心裡最受好評的護士魔女,有著令人驚歎的照顧人的手藝。

每當山野早苗來的時候,凜音就裝作動彈不得的樣子,山野早苗則會扶著她,溫柔地幫凜音進行清理和更衣的工作,這通常是凜音一天裡最開心的時候。

“其他人也受你照顧嗎?”凜音問起。

“不少人。”山野早苗笑著點頭,“像毯子要塞裡的孩子,像小澄子那樣的孩子,還有不少其他魔女。”

“網監先生?”

“也有。”山野早苗點頭,“你所說的網監先生曾經渾身是血,從最慘烈的戰場上退下來。”

太神奇了。凜音點頭。原來他曾經是特戰突擊隊員,難怪強壯非凡。

也許是因為愛上病房裡的生活,復原的時間比預想的還要長。

5天后的例行檢查,班青竹為凜音補了免疫抑制劑,降低她體內植入物帶來的排異反應,有助於逆轉她神經分離程序。

“在尼斯托公司工作會比在希盛更開心嗎?”凜音無所事事地問。

“良心稍安而已。”班青竹把針劑打完,“其他的,問你自己吧。你肯定也是從外面某片廢土荒地加入這裡的。”

凜音若有所思。

又過5天,班青竹對凜音做最後一次檢查。

“……出院吧。”班青竹說,“病情穩定,對賽博精神病患來說算是‘痊癒’了。”

凜音心頭一喜。

“治好我,對你來說也是一種精神上的解脫吧。”凜音看向班青竹,“你也能原諒自己了?你在希盛用你的神經療法害人,但現在卻反了過來。”

“我沒有資格原諒自己,那樣太傲慢了。”班青竹冷笑,她轉頭,從健康監測儀中匯出資料,“你的精神差分度下降到了1.5%。”

凜音瞪大眼睛。

“比之前還少了0.5%?”凜音又驚又喜,“這不是能夠治癒嗎?”

“你還年輕,細胞活性高,有回頭的機會。不過以你的生活方式,我相信我遲早還能看到你回來。”班青竹轉身離開,“至少現在,你完全康復了。”

凜音興奮地大喊一聲,從床邊跳下去。

生活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