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古神秘者們各懷打算,一個接一個從超感體驗的秘境當中消失,在法洛莎的意識當中,這就像周圍多盞蠟燭一盞接著一盞熄滅,獨屬於它們的光與火悉數暗淡消逝。

最後在場留下的只有三位。

森林之主以無定型的狀態出現,直到被法洛莎觀測才確定瞭如今的姿態。

如今的它像一頭披掛多重毛皮的巨大野獸,嘴銜一隻凍僵身體、長角彎曲的牡鹿,它身上為數眾多的毛皮不屬於自己, 而屬於千百種不同的哺乳生物,包括白熊、猛獁和古牛,它奪取了那些野獸的皮毛來為自己禦寒,可見其目前所處的地方有多麼寒冷。

“託你的福,我還有誓約的奇蹟可以運用, 我還以為你會是最先倒下的。”法洛莎審慎地觀察森林之主。

法洛莎一加入到誓約中,森林之主就知道了她復甦歸來的事實。它為這次會面準備了很久,調動殘餘的力量發出細微的聲音。

“冷……”

“寒原的極北點,你在那還有很長一段日子要過吧。”法洛莎加以嘲笑,“把說話的力氣省一點。”

“誓約的分量……仍然很重。”

“這是我們合作的基礎。”法洛莎意味深長地看著這頭蒼老、巨大的野獸,“誓約可以幫我做成很多事情。”

“嚴寒……和人類,他們……”森林之主還想分享一下自己的近況,談談那些建在它真身上的科考站,但它實在太冷、太痛苦,很快就從法洛莎的感官中消逝。

真是晚景淒涼。法洛莎又轉向下一個未離開的燈火,臉色稍微變了變。

那是一個披掛盔甲、身負六翼、體態豐滿的無面天使,它被稱為嫉妒者狄爾奈,一手持劍,一手抱著它的寵物毒蛇,毒蛇嘴裡咬著一支火炬。

在過去,它是遠古神秘者當中善於挑撥離間的惡婦, 叫法洛莎也感到相當反感, 或者說畏懼。

“怎麼,還有什麼事嗎?”法洛莎輕聲問。即便是法洛莎,也不想引起這尊生命的關注。

“看來你還懂得幾分敬畏。”狄爾奈揶揄道, “吃了那衰弱舊神之後,我還以為你已經得意忘形了。”

它的聲音從無口的虛無面容背後傳出,在法洛莎心中猶如深淵的迴響,久久不曾斷絕。

“你的領域是新泰西洲吧。”法洛莎回憶,“神明隕落之後,人們很是在你所擁有的土地上開發了一番呢,你一點也不討厭嗎?”

“我樂在其中,原先只有大海隔絕我的國土,現在他們主動隔絕外部的遮蔽,修建了相當不錯的藝術品和賞心悅目的城市,我的化身們被他們當做同類,享受著優渥的待遇。”狄爾奈冷笑連連。

“別再享受了,只有殺光他們你才能得到登神的機會。”

“相反,我才不會任你驅使,小魔女。我會把你抓到我身邊來,到時候看你還會怎麼表現。”狄爾奈消失在法洛莎的印象當中。

可惡的壞女人。法洛莎越想越惱怒。如此無恥!為什麼大家不能為人和藹、與人為善。

最後一個滯留在法洛莎意識當中的光點,她十分熟悉。

“炎多,炎多……”日之炎多是巨大而不斷燃燒的巨人,就像太陽一樣閃耀,作為外部種族中的一員,在很久以前就降落到行星之上,居住在列島洲附近,“炎多,炎多……”

法洛莎從它的絮語當中分辨出它的意圖,她一千年前曾和炎多有所交流。

“你是說你被人們關押住了?每天用深水炸彈砸頭?還有人從你身上挖礦?”

“炎多!炎多……炎多?”

“我有空會去救你的。”法洛莎隨口說說。

“炎多!炎多!”它十分滿意,緊接著便離開了。

跟這些鼠輩打交道真是浪費時間。法洛莎睜開眼睛,迴歸到現實當中。

現在,她能重新感受到自身肌肉和骨骼的分量,聽到各個角落傳來的細微動靜,胸膛也開始重新起伏。

傷神的事情一樁接著一樁,法洛莎為自己新的力量而欣喜,也為突如其來的責任感和壓力感到幾近崩潰,她需要一段時間來調和自己的思緒。

吞噬神明之後,有關神明的記憶也為她所用,然而神明的意識就像大海本身,法洛莎的思維反倒成了被壓制在數千米海底的渺小宮殿,一旦向外觸碰就會被無限的幽暗和水壓所吞沒。

然而已經作出這種行為,再將這層記憶之海吐出去是不可能的,必須對其進行調和,儘管在調和過程中,必須和這死物的龐大意志搏鬥。

最糟糕的還是那古老惡女狄爾奈,應該已經暗中滲透了燈塔核心,它獲得如今成績,少不了它幫忙。而它現在如果對法洛莎進行狩獵,也不是她一時半會應付得來的。

她把門推出去,外面的光線有些刺眼。

“法洛莎。”徐煬朝她打招呼,“感覺怎樣?”

法洛莎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笑,她給徐煬的感覺都不一樣了,之前有點瘋瘋癲癲、驕傲自負,現在則感覺深不可測。